第1章 他叫梁真
高长玥是京城人人皆知的娇纵郡主,出身高贵,然而从小性情暴虐顽劣,仗着自已自幼失母,万年太子的老爹对她格外宠爱。成年及笄之后,不仅没有寻一个好夫婿规规矩矩的嫁人。反而在太子老爹和她皇爷爷面前一通小女儿撒娇,惹得他们心软为她公开选了一位良婿进门做驸马。
然而小郡主嫌弃郡马梁真相貌寡淡无盐,家世不显,成亲不过半月便开始大张旗鼓地在民间搜寻美男学前朝公主豢养面首。
终于,在她纳第21个面首的时候,她的皇爷爷也忍不住劝道:“长玥啊,梁真是个好孩子,换作旁人怎么能容你这般打他的脸面,你也该收敛些了。”
彼时她是如何作答的?大抵是这样说的:“我与那人又不熟,郡马正夫的地位和身份都给他了,他那般无趣的人,还想奢求什么?”
小郡主的面首各个长相俊美气质儒雅,倒不像百姓传言中那般尽是妖冶的胭脂俗粉,京城中了解内情的人却都嘲讽她豢养一屋的面首却不敢染指那一人。
沈贞。
那是长玥郡主学孰时期的同窗,生得是公子端方润如玉,气质学识无一不佳,有不少名门贵女不介意他出身普通,但在所有暗恋他的贵女中长玥郡主却是身份地位最高的。
可他连长玥郡主府招婿的帖子都敢婉拒了,其他人就更不敢肖想了。非是他有什么青梅竹马的未婚妻,而是他一心想要当官入仕去地方为百姓造福。郡主不愿强迫于他,坏了自已在他心里最后一丝形象,只好豢养面首作为替身聊以慰藉。
直到皇城被破,皇爷爷气绝在龙踏之上,身为太子的父亲匆忙继位不过三日也被刺杀身亡,失去所有依仗的高长玥一夜之间从高高在上的公主沦为受辱朝不保夕的废女。
“对不起,长玥,父皇只让你做了三日的公主......”父皇临死前还带着对女儿的歉意。
而她养的面首恨她入骨,各个巴不得她被乱军欺凌惨死。
乱军之中,是郡马梁真抽出了长刀,挡在她身前,拼命护住她逃跑,直到两人被逼入山崖,梁真的身上早已经浑身是伤,却还攥紧了她手将她护在身后。
乱军冲上来的时候,梁真的那柄刀已经断了,长玥凄惨一笑:“没想到最后陪着我的会是你。”
但梁真将那柄还带着他余温的刀交到长玥手里,至始至终没有对她说一句话。
下一瞬,梁真身首分离,那颗面容寡淡的头颅第一次因为洒上了热血而迸发出惊艳的凄美。
高长玥声嘶力竭的惨叫在山林里回荡,惊起了野鸟在山腰徘徊。
乱军逼近,不少人眼里闪烁着邪淫的目光。而只有一个人,始终对她眼神平静如水。是她认错了吗?那骑在马上威风凛凛丝毫看不出文弱书生样的叛军首领居然是沈贞。
“你不该毁了我的,郡主。我早就说过了,我对你无意。”那双昔日含情的眸子此刻看不出情绪,沈贞连马也没下,似乎沾染上长玥郡主的血会污了他的袍。于是他眼睁睁的任由乱军的铁蹄踏上她的外裙。
沈贞也恨她?这是为什么?自已明明连强迫他也不曾。
而长玥已经没有心思想这些了,似疯癫了一般,化成飞蛾扑上前去抱住了梁真的尸体,拼命地去试图将他拼凑完整,一袭白衣也被鲜血沁透,她甚至忘记了自已是如何拖动这副躯体,只记得自已第一次将这人完完整整拥入怀中,向着悬崖走去。
“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不是身份、地位,那是什么?
是......我吗?
可我就连选你做郡马都只是因为你和沈贞念起来相似的名。
如果能重来一次,我会选你,因为你自已而选你......
再睁眼时,皮肤似还能感觉到被乱石划破,骨头也像坠下山崖一样剧痛。但这都抵不过她心口的撕心裂肺。
侍女听见她的惨叫,连忙进门查看。
“郡主!您怎么了?”侍女春人撩开帘子,上前担忧地关切道。
高长玥惊疑地望着春人的脸,明明清楚地记得对方在城破的第一日就为了掩护她逃离而换上了她的衣装被人当作是自已万箭穿心而死。
而此刻却好端端地站在她身前。
难道一切都是梦,还是说老天真的给了她机会重来一次?!
她情不自禁地爬起来捏了捏春人的脸,那张桃子似的小脸粉嘟嘟地,还是没张开的孩子样,这么年轻的姑娘,却为了救她而死在了十六岁的年纪。
“呜呜,郡主,您劲也太大了,捏得奴婢的脸都红了。”春人委屈地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高长玥这才松了手,还未从巨变中反应过来,伸出双手看了看。
还好,这双手上没有梁真的血。
她缓了缓,问道:“郡马呢?”
这下轮到春人吓了一跳,连忙跪在她的楠木床前,小小的身板抖如筛糠,小心翼翼地说:“郡主您别太难过了,沈学士不愿做郡马,多的是郎君愿意,陛下前日还担心您哭得太厉害,松口让您自已选夫了,若是......若是您还是想要沈学士,沈学士也是不敢违抗皇命。”
高长玥皱了皱眉,所以,此刻她还没有招选郡马?
“替我备马车,我要进宫。”
太子老爹赶来的时候,自已家闺女已经梳洗打扮好,换上一身皇爷爷赏赐的鹅黄色流云仙袍,簪上一支紫色翡翠簪子,一点也看不出被沈家拒婚的阴霾。他蹑手蹑脚地上前,深怕一句话惹了宝贝女儿不高兴:“闺女,要进宫呀?”
长玥回头看了自已老爹一眼,便忍不住落泪将刚化好的妆都给打湿了。
前世自已的父亲已经四十好几却还只是太子,朝中有不少人心里其实担心父亲会造反,可是这样宽厚的父亲一次都没有试图解释过自已对皇权并无贪念,直到死也护着她逃离皇宫,甚至忍不住地向自已道歉:“对不起玥儿,如果你不是生在皇家,或许还有机会活命,你会怪父皇吗?”
可是父亲,若我不是生在皇家,乱军进城的第一日恐怕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想到这里,长玥忍不住投入父亲怀中,“爹爹!”
太子老爹惊喜万分,他虽然因为怜惜女儿所以不免宠爱,却很少得到女儿的回应,现下也不知道为什么,小女儿黏糊糊地一声爹爹,竟然叫得他落下几滴老泪来。
“玥儿这是怎么了,还在伤心不成?要不......我去禀明你皇爷爷,让他给你和沈贞赐婚?”
要说沈真那孩子,太子作为郡主的老爹的确有过一段老丈人看女婿的心态,此人长相学识样样都好,虽然家世普普通通,但也算上进。连他也挑不出什么不好,只可惜这人眼光着实一般,竟然对自家闺女没有意思。
高长玥连忙从怀抱中挣脱出来,眼里的泪光将黑色的瞳仁映衬地格外楚楚可怜,她摆手道:“我不找沈贞,我想托父亲替我打听一个人。”
太子老爹严肃起来,认真听女儿的请求。
“他叫梁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