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一时之间炸了锅,像被投入的巨石终于激起了水花,所有贵族圈子里的人都开始讨论梁真是谁。
有不少名门之女对他七夕当日酒楼羞辱沈贞而为沈贞感到不满,但也有不少人认为既然是郡主娘娘选中的人,未必会比沈贞差劲。
就连沈家主母也坐不住了。沈家主母是地方豪绅的女儿,议亲时选对了人嫁进沈家,操劳了一辈子才将儿子女儿培育成才,甚至费尽心思将儿女送进王公贵女才有机会上的学塾。
当初郡主年纪尚幼,有了看重沈贞的想法,她本还欣喜。
然而又听说郡主从小行为娇纵,心里十分担心若自家儿子成了郡马,不仅少了入朝为官的路,还可能叫郡主磋磨。说白了,放在她们地方,这就是去做上门女婿嘛。
谁知道现在,自已家连上门女婿也捞不着了,成了上门的妾侍,她含辛茹苦养大的八尺男儿去给女子做妾?!
郡主要纳沈贞做妾的事传开之后,便有不少妇人到她面前说些不入耳的闲话,但她还想着若是儿子回心转意,去好好同郡主说一说,也许事情还有转机。
可是现在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梁家,竟然敢仗着郡主一时的糊涂对她的宝贝儿子加以羞辱!沈夫人气得在家里来回踱步,忙叫来女儿商量对策。
沈弗这几日为了自已可能会被哥哥连累以后去为人妾侍狠狠发了一场噩梦,梦见母亲将她许配给了一个肥头大耳的普通小吏,那家主母脾气暴躁还善妒,对她非打即骂。
夫家是个不通文墨买官的蠢材,说是爱慕她才女之名,花了一笔钱财便将她纳了做妾,最开始还对她好言好语,时间长了却也对她生了厌恶。
她就只能在偏房,主母心情好想起来给她一碗剩饭,心情不好便开始用尽酷刑折磨她。
直到她浑身长满了脓疮,发烂发臭被夫家扔到庄子里自生自灭,最终死在了一个缺少炭火的冬天。
大梦惊醒之后的沈弗不仅没有因为这恐怖的噩梦而收敛,反倒是将一切都怪在了长玥郡主的身上。同时她也开始有些怨恨自已的好哥哥为什么没有同意去做郡马,害她不仅能继续享受郡主一般的待遇,还让自已也沦落到为人妾侍的地步。
如此想着,她的面容越发扭曲起来。
“这几日,你想办法向郡主府的人好好打探一下,那梁家到底是什么人?”沈夫人蹙着烟眉,有些怪自家女儿平日里跟郡主走得这么近,还说郡主对她言听计从,现在却一点用都顶不上。
“那哥哥呢?哥哥怎么不去,若是哥哥和郡主见上一面,岂不是更有办法?”
沈弗努力控制着呼吸,往日里见郡主府的人她自然愿意,因为那个时候公主像个跟屁虫一样跟着她,还叫郡主府的其他下人也要对她恭恭敬敬的。而现在,她几次假装不经意路过公主府,却险些被侍卫抓了去。
要她去查梁真是谁,倒不如让她的好哥哥去郡主面前假装吃醋将郡主重新哄骗回来来得容易。
或许是因为噩梦,让她不知不觉之间也开始将沈贞这位她平时当作崇拜对象的哥哥,看成是一个不知道争宠的废物。
皇宫内——
皇帝早间将朝政处理完之后,便将太子留在殿内谈话。头大如斗的太子还以为是有什么国事又要考他,他从十四岁被拷问到四十岁了还是会惧怕皇帝陛下责问的眼神。
然而陛下抚摸着花白的胡须,满脸嫌弃地盯着自家没用的儿子,饮了一口新送来的龙井,沉声道:“最近长玥没再找沈家那小子了吧?”
太子一愣,心想我日日关在东宫,我还想知道我那宝贝女儿到底如何呢!
但是也不敢驳自家老爹的话,恭恭敬敬地回道:“前几日来了书信,自从父皇为她赐婚中秋之后就在府邸里安心待嫁了,因嫁妆有父皇和母后为她操心,婚宴又定在宫里,她这几日清闲得很,便在家中说是......要好好调养身体?”
皇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他一直觉得孙女总像不好好吃饭睡觉,血色不足的样子。当然,皇帝不知道这是现在京城流行的素雅病美人风,他只觉得小孩子就该好好吃饭休息才有活力。
“那,长玥没跟你问起过梁家的事?”
太子面上一肃:“说起来,还是玥儿让我去调查梁真这个人,儿臣才查出梁家许多旧事,是个好孩子,只可惜被门第所累,要和玥儿般配,差了些许。”
“些许?依朕看来是差了许多吧。”皇帝不满地冷声,上下打量,过了半晌才道:“家世不显可以抬,全天下家世要想配得上长玥的能有谁?最重要的是这人的品质如何,朕还记得,当时朕提议选亲的事长玥死活不肯答应,其他世家公子听了早觉得没有指望了,此人反而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心想要进入郡马候选得个机会求娶长玥。”
管事的太监王富权手拿拂尘,快速地转溜他机灵的脑子,适时提醒皇帝:“陛下,此人来见驾的时候手里拿着的是陈老史官的帖子。”
皇帝这才想起来,接着说道:“听陈老说,此子听过他的课,却算不上是正经门生。他来求陈老写帖子的时候,在雪地里跪了整整一夜,陈老年迈心软,这才答应帮他写帖求见朕 。”
“雪地?整整一日?现在不是夏天吗?!”
太子惊讶地站起身来听,被皇帝一瞪才想起来自已失仪。
皇帝笑道:“他从去年冬天就在求着面圣,今年夏天才见到朕,陈老史官还以为他有什么政见要当面向朕提起,谁知道这人,呵呵......”说到此处,皇帝卖关子一般停下喝了一口茶,直把太子等得心急如焚。
“谁知道这人,竟然什么也不求,只求朕给他一个机会,将他加进选郡马的名册里,还说若郡主不选他,他也再没有别的心愿了。”
太子听完始终皱着眉,怎么听起来此人对郡主情深不悔,倒像是认识很久了一般。而玥儿也主动跟自已问起他,两人到底是怎么认识的呢,他怎么全无印象玥儿身边以前有这号人物。
“朕还问他,为什么不求个一官半职,不比求一个去郡主府郡马的名额来得直接受惠?谁知道他认真跪着想了想,答朕说‘陛下定然不愿有官职在身,有世族牵绊的人留在郡主身边,给郡主带来危险’所以,他什么都不要。”
殿内许久没有人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