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坠就像在讲别人的故事一样将一切都说了个明白,她温柔地望着眼前的迟渊,眼睛里攒满了泪珠,她道:“那个妖魔便是你的父亲,鬼斩。孩子,这些年你一定受了很多苦吧,我让鬼斩将你藏起来,也不晓得他是怎么做的,他向来死脑筋得很,不知道有没有照顾好你呢?”
迟渊望着眼前的女人一时不晓得究竟该说些什么才好,虽然早就猜测她可能是自己的亲生母亲,却没想到上一辈居然会有如此凄惨的爱情故事,那个看上去永远一副凶狠、冰冷、不近人情、杀伐果决的鬼斩居然也会有为了女人而失去自我的时候,一如现在的迟渊对沐衣…难不成深情这件事居然也会遗传的吗?
“我……”
“孩子,我晓得你一定很怨恨鬼斩吧,不然也不会…”子坠哽咽了,父子相残是她最不愿看到的景象,可如今再多说什么、再去责怪迟渊又有何意义呢?
“但是我知道世间一切早已命中注定,他种了因必然会收到果,所以我相信鬼斩也不会怨恨你,毕竟这是他欠你的,而我…欠了他的…”子坠低下头来,地上却接连绽放出一朵又一朵的泪花,这些眼泪她不晓得是为谁而流?或许是鬼斩,或许是迟渊,又或许是她自己。
“母亲……”
长久的寂静了墨离的声音突然在那头响起,她旁观者、听着关于那一切,虽然在母亲临终之前墨离早就晓得了这些故事,可是当故事里那个自己的‘哥哥’居然是迟渊时,再去听这些竟有了完全不一样的心境。
所以母亲临终交代自己去魔界寻魔尊鬼斩,以及鬼斩的儿子、自己的‘哥哥’,那人居然就是迟渊吗?而迟渊竟是魔尊之子?可为何刚遇到之时迟渊却被大批魔兵追杀?一切的一切盘根错杂复杂得很,她这个脑袋一时之间实在是缕不明白,于是只好先往后放,将关注点全放在面前的母亲身上才是。
子坠不舍地最后忘了一眼迟渊,然后站起了身回过头去一步一步再次走回了墨离的身边,同样是自己的孩子,可一个是与心爱之人怀育的,一个却是因为罗相使命不得不生下,子坠无可否认自己是偏心的。
还记得送走了鬼斩之后,子坠花了很久很久的时间才终于平复了自己的心情,后来她顺利继任罗相巫女的身份,平淡地过了几百年后又在‘规矩’下诞下了墨离,虽然子坠一直努力在做一位称职的母亲,可在她的心里却从未忘记鬼斩还有那个孩子,所以最后…她利用了墨离,期望通过墨离以完成此生最后的心愿。
“对不起,离儿”
子坠伸出手去想要抚摸女儿的脸颊,可是她的身体却逐渐虚化,触不到实物了,想来是九归灯的效用正在逐渐消失,而她也马上要迎来真正最彻底的死亡了。
“不,娘亲,你没有对不起我,是墨离对不起你,墨离没有把您的心愿圆满地完成,反而…将哥哥带到了罗相”这声哥哥,墨离喊得别扭,关于迟渊是自己的‘哥哥’这件事她仍旧需要时间来消化。
“离儿,不要哭”看着墨离眼中蓄满的泪水在一次又一次的眨眼中终于决堤,她小巧的鼻子渐渐通红,满脸皆是委屈和自责,子坠看了实在是不忍心。
“我将你带到这个世上这件事从一开始好像就是错误的,你的个性被锁在罗相这个巨大的牢笼里就像是个诅咒一般可怕,我害怕终有一日你会变得如我一般行尸走肉,若我是个合格的母亲,便不该怂恿你出罗相,想来若是没有见过人间的花花世界便不觉得罗相是折磨了,毕竟满怀憧憬总会比得到又失去要更幸福几分”
子坠的脚开始彻底透明,她的时间不多了,有些话若是再不讲怕是再也来不及了。
“可是我还是那样做了,我是个自私的母亲,想到的总是自己,活着对我不过是折磨,所以我用尽了最后的灵力施展九归灯留下一抹意识入了你的体内,想通过你的身子再见一见我曾经的爱人和素未谋面的孩子,我以为只有这样才会快乐,才能死得瞑目,可从未想过你的处境……”
“不,娘亲,墨离从未怨过你,包括离开罗相这件事,虽然时间不多,可是墨离在人间的那段日子真的过得很开心,就算以后的人生需要永远苦闷,可只要一想起曾经的快乐便也足够了”。
墨离边说着便拼命摇头,她不希望母亲自责,不希望母亲在最后的时光里还满怀着愧疚,况且逃离罗相这件事本就一直是她心中所往,哪怕没有娘亲的遗愿,恐怕她亦会这样做,一切不过皆是罗相巫女的命罢了。
“墨离,你是个好孩子”
子坠欣慰地点了点头,低头一看自己,只见腰部以下已经全部透明了,还有两件事她须得尽快完成。
“众位长老们”
子坠对着四个长老的方向大声道;
“大长老,您向来仁慈亦最是遵守罗相的规矩,可我希望这一次您能够放过我的孩子;二长老,您最疼墨离,帮她离开罗相的事情在这里我便谢过你;三长老,我晓得您一直替我打抱不平,可如今我想把这两个孩子的性命委托给您;四长老,骗了你我很抱歉,可是子坠当初不得不这么做…”
四位长老一齐紧紧盯着子坠的方向,看着她几乎就要消失,所有人都不再反驳不再执着于那些所谓的规矩。
“法理之外不外乎人情,如今迟渊早已成年,更何况他的身后还牵扯了魔界,现在杀了他对罗相不过百害而无一利,所以子坠在走之前恳求各位放过她,同时也希望以后大家可以好好照顾我的墨离”
“子坠……”
三长老不忍心地早就红了眼眶,子坠的话她向来是有求必应的,如今又是她的遗愿,她自然不会反对,而其他几位长老虽未说话,但也点了点头,眼神之中亦满是难过,毕竟大家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又怎会没有感情?而那些陈年往事在遇上了生死便也该是时候释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