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与君长诀
晋元二十三年,小年夜,景王府后院的念微阁。
林若微坐在梳妆台前,借着外头天空一闪而逝的焰火亮光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她才二十三岁,鬓边就已经有了白发。林若微想要抬手摸一摸自己鬓边的那一缕白发,可手指却冷得毫无知觉,抚摸什么都没有感觉。
从半年前,她被她的夫君景王顾承礼软禁在念微阁之后,这念微阁就再也没有了生气,如同一个冰窖一般寒冷。床铺上的被子是冷的,梳妆台上的首饰是冷的,桌上的饭菜是冷的,她的心,也是冷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久无人来的念微阁外头响起了脚步声,下一刻,念微阁的房门就被人从外头给推开了,鱼贯而入的婢女点起了灯,两个月以来一直陷在黑暗中的念微阁终于在此时有了一丝光亮。
林若微却毫无反应,依旧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就好像没有听到这动静一般。婢女们也没有去叫林若微,只是低着头做着手里的事。将桌上的残羹冷炙断下,擦干净了桌子,又端上了一盘盘热气腾腾的美味佳肴。之后,又有家丁抬上了炭盆,空寂阴冷的念微阁终于有了一丝丝的热气。
一个身穿华服,相貌英俊的男子从外头走了进来,看了一样坐在梳妆台前的林若微,沉声开口:“你们都下去吧。”
“是。”婢女们齐声回答了一声,悄声退出了念微阁,将房门给关上。
男子在桌边坐下,看着面前的饭菜看了一会儿,这才开口到:“若微,过来陪本王一起用膳吧。”
男子的话语终于让林若微有了一丝反应,林若微的眼中有了一丝亮光,扶着梳妆台站了起来,转过身,缓步走到了桌边,呆呆的站着,看着坐在桌边的男子。
听到声音,男子抬起头来看了林若微一眼,微微蹙眉,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可最后,男子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示意林若微坐下。林若微顺从的坐在了男子的面前,眼神一刻都不曾离开过男子。
男子拿过酒壶,倒了两杯酒,将其中一杯放在了林若微的面前,沉默半晌,男子叹了口气:“若微,你别用这样的眼神来看本王,本王这么做,也是有苦衷的。”
听到这话,林若微已经绝望死寂的心一下子就活了过来,她死死的盯着眼前的男子,她真的想知道,眼前这人到底有什么苦衷,要这么对待她,对待他的结发妻子!原来,这男子便是景王顾承礼。
顾承礼抬起眼,迎上林若微的目光,似有不忍。不过很快,顾承礼就将那不忍都给压了下去:“若微,本王说过,本王的心中只有你。从前是,现在依旧是,未来也是。但凡本王有别的法子,本王都不会这么对你的。”
“呵。”林若微轻笑了一声,整整半年没再开口的声音此刻出声,不复从前的悦耳动听,声音嘶哑:“你的话,我还能信吗?”
“不管你信不信,本王说的都是真话。”顾承礼看着林若微,深情且无奈:“若微,如果本王与你只是寻常人家的夫妻,本王也就不会这般为难。”
“为难?王爷若是真的为难,我还会被王爷关在念微阁里这么久吗?”林若微反唇相讥,并不相信顾承礼的话。
顾承礼定定的看着林若微片刻,之后再次叹息了一声:“若微,从前的你,是不会这样和本王说话的。”
林若微没有回答,是,如果是从前的林若微,是绝对不会这样和顾承礼说话的。因为在林若微的心中,顾承礼是她的夫君,是她的天。顾承礼说什么,都是对的,她只要听从就可以了。哪怕是被顾承礼软禁在念微阁里,林若微都想尽了法子为顾承礼开脱,一次次的告诉的自己,要相信顾承礼。相信顾承礼会放她出去,并向她解释为什么会这么做。
可她等到绝望都没有等来顾承礼,反而是等来了自己的嫡姐林若裳。想起三天前见到林若裳的场景,林若微就觉得自己好像快要窒息一般。她永远也忘不了,林若裳趾高气昂的模样……
“林若微,我告诉你,王爷已经答应我,要迎娶我为正妻。从今以后,我就是景王妃。你如果识相的话,就不要再霸占着这景王妃的位置。”林若裳穿着时下最新的衣裙款式,打扮的娇俏明媚,神情里满是得意。
林若微闻言站起身来,暗声到:“不可能!王爷绝对不会这么做。”
“哈哈哈。”林若裳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般,捂着嘴笑了几声,随后放下手,目光带着刺的扎到了林若微的身上:“林若微,事到如今了,你还要自欺欺人吗?怎么,你在这念微阁关了半年,都还没有清醒过来吗?还是说,你要亲眼看到你的一双儿女还有你的妹妹死在你的面前,你才肯相信这个事实啊?”
“你敢!”听到林若裳提起自己的一双儿女还有自己的妹妹,林若微就如同刺猬一样,竖起了全身的刺,死死的盯着林若裳:“林若裳,你要是敢动她们,我不会放过你的。”
“啪!”迎接林若微的回答是林若裳身边刘妈妈的一个巴掌,林若微被直接打的跌坐在地上,半晌都起不来。
刘妈妈盯着林若微,啐了一声:“你是什么东西,也敢这样和大小姐说话?”
林若微没说话,只是死死的盯着刘妈妈。她是林家小姐,只可惜她是庶出,所以就连跟在林若裳身边的奴婢,都比她要高上一等。而这一切,就因为林若裳是嫡女,是正妻所出。
刘妈妈瞧着林若微这眼神,嘿了一声还想抬手再打,可被林若裳给叫住了。林若裳走到了林若微的面前,居高临下的服侍着林若微,声音曼妙,可说出来的话却犹如最恶毒的诅咒一般:“林若微,看在从前,我们也算是姐妹一场的份上,我好心提醒你。如果你真的为了你那一双女儿还有你那个妹妹着想的话,你就自己乖乖的上路。否则的话,我有的是法子折磨他们,让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说着,林若裳蹲下身来,盯着林若微的眼睛,微微一笑,轻声开口:“林若微,你真的以为王爷是因为喜欢你才娶你的吗?王爷之所以娶你,不过是为了讨太后的欢心罢了。你知道,为什么求娶我的人那么多,可我到现在都没有嫁人吗?”
林若微看着林若微脸上的笑容,心里有个不好的预感,她并不想从林若微嘴里知道那个答案。可林若裳却拉着林若微的衣襟,不准林若微退后一步,强迫着林若微听到答案:“因为从一开始,王爷就已经和父亲母亲暗中说好了,等他大权在握之后,就会迎娶我为正妻。娶你,不过是一个计策罢了,因为在王爷大事成功之前,必定会有很多人想要针对王爷,所以王爷需要你替我挡下所有的伤害。从始至终,你,只不过是我的一块垫脚石罢了。王爷和我,那才是天作之合。”说完,林若裳松开了手,林若微趴在地上,全身都在微微颤抖。
林若裳站起来,理了理衣裙,看向林若微的眼神就好像再看一块脏东西一般:“我没有什么耐心,所以我只给你三天的时间。三天以后,你还活着,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林若裳说完,带着刘妈妈等人离开了念微阁,念微阁再一次的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