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我刚吸了一口的烟拿给她,并说:“如果你不介意上面沾了我的唾液的话。”婕薇莞尔,将烟拿过去,夹在她性感的双唇间。她的发丝垂在肩上,我说:“女孩子抽烟不好。”
她轻笑着问我。“那大叔你为什么抽烟呢?”
我吐着烟雾回答:“我有病,只有香烟才能治好。”婕薇手握着方向盘,视线却集中在我身上。“我得了跟你一样的病,也只能用香烟治疗。”
烟气漂浮中,我还能依稀的闻出那股味道,婕拉身上的味道。“好吧……你为什么跟着我?”
婕薇边抽着烟,边说着。“你救了我,我还没来得及感谢,你就跑了,所以我追上来了啊。”
“不用你感谢的。”
她凑过脸来,目光紧紧贴着我,她的唇纹很清晰,很性感。“人要懂得之恩图报嘛,我是很有原则的人。”
我试探的问她,虽然我并不会真那样做。“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她没有看我,说:“你不会杀我。”
我看着她,问。“为什么?”
婕薇丢掉抽完的烟,然后转过脸来。“因为我像一个人,你深爱的人,她的名字叫婕拉。”
“你怎么知道?”我疑惑。
“刚才你在大雪里对着我喊她的名字。”
的确,刚才的一瞬,我是把她当做婕拉了。但有没有叫一声婕拉,我已经没有印象了。“对不起,我以为你是她。”她的嘴微微翘起,目光哀婉,声音如蜜。竟然对我说:“对不起,我不是她,让你失望了。”这一刻,我觉得她是好女孩。
下一刻,也希望她是个好女孩。
壁炉的火是三种颜色,一红一黄一黑,像是错觉却并未是错觉。窗外的雪还在下,呼呼的风从窗边吹进来。婕薇走到窗旁,关上窗户。我坐在壁炉旁的沙发上,烤着火,取着暖。婕薇给我泡了一杯咖啡,我喝了一口,暖入肺腑。她坐下来,看着我,像阿波罗看着雅辛托斯在希腊的化身,心在火上,语言在她瞳孔里,千万不要说出来。
婕薇的脸在火光的照射下,显得尤为动人,她像婕拉一样美。她双手握着杯子,问我。“文风,你怎么从容的从警局出来的?”
我喝着咖啡,回想着铁面出现的情景。“华格纳把我放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婕薇眼睛里有微光闪烁,仿佛壁炉里的火星跳进了她的瞳孔。“铁面警探吗?那家伙很奇怪,很神秘。”
我把咖啡杯放在桌上,拿出烟点上火,问婕薇。“你觉得是我杀了酒吧里的人吗?”
“我觉得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婕薇摇摇头,没有任何的犹豫,表现出的是一种绝对的信任,可这种信任从哪儿来?“我看到一个一袭黑衣的人,他进了了不起的盖茨比酒吧,当我进去的时候,里面的人已经全死了。”脑海里回想着当时的画面,依然让我百思不得其解。
“那穿黑衣的人呢?”婕薇皱着眉头,右手把长发撩在耳朵后面。
“不知道。”我垂下目光,注视着烟头冒出的烟雾,回答她。
她问。“你觉得是他杀的吗?”
我抬起目光,轻叹了一下,又把烟放在嘴唇上。“我不能确定,按常理说绝对不可能是他,一是时间不够,二是我没有听到枪声。整件事发生得太过离奇,还有一点就是铁面知道不是我杀的,因为他知道我做不到。”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如果我能像王尔德所说的那样,万物之繁,我一言可蔽之;万物之妙,我一语足以道破。可我不能,我的回答没有一点言语间可蔽、可破的张力,我说:“不清楚,很多事情都发生的莫名其妙。”
婕薇转开话题,眼光如水,言如水涟。“文风,你很爱婕拉吗?”她红叶般的双唇里齿如瓠犀,琥珀的瞳仁上螓首蛾眉,我看到了出离的质疑。
婕拉就像破土的光,蔓延至我的心底,照耀我的自深深处,从未被消蚀过。“嗯,我对她很眷念,很奢想,可我总是盼不到她的出现。”
婕薇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看着我,这种目光我从未接触过,她问我:“婕拉去哪儿了?”
“我不知道,我醒来后,她就不见了。我四处寻找她的身影,直至现在都未找到,但我相信我总会找到她的。”
她依然保持着那种目光,微合着双唇,火光把她的唇纹照得毫发毕现。她说:“你真傻!”
“也许吧……”我最后喝了一口已经微凉的咖啡,然后站起来,对婕薇说:“咖啡很好喝,我该走了。”她也站起来,脸离我很近,说:“你可以明天再走。”
我说:“不用了,我有很多的事情要去完成。”说完,我就朝着门外走去,打开门走了出去,没有回头。
外面,依然雪虐风饕,是我一人飘摇的归宿。
我坐上车,婕薇站在门口凝望着我,脸上挂着一个弯弯的微笑。我回以一笑,起火踩油门朝着望不尽道路的方向驶去。背后,我好像听见婕薇在喊,但被风雪遮盖了,我听得并不是很清楚。
车轮打滑,时不时发出刺耳的声音,约莫半小时后。前方的道路上听着一辆车,一旁一个人靠在车上。像是在凝望着什么,任由雪吞盖;像是在说着什么,任由风拉扯。这个人,似乎很享受这种画面,这种感觉,这种心境。
距离拉到三尺的时候,我才发现站在风雪里的是华格纳?伽尔布雷斯。我停下车,走到他旁边,他并未看我。我问他。“铁面,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险恶的天空笼罩一层幽暗。遮在乌云后发黄的月亮,像是夜空里苍白的斑点。”铁面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直接用了一句普希金诗歌里的话。我听出来他是在形容这座城池,而所谓“夜空里苍白的斑点”,也许就是我们的写照吧。
铁面转过头看着我,头发上满是雪。“我曾经见过一个人,他跟你很像。”
铁面这一说,我就想起了白色的空间,他拿枪对自己开枪的画面,以及他最后说的话。难道铁面所说的“他”,是他?
我看着铁面眉间上覆盖的片雪,那双深邃的瞳仁,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我组织着语言,跟铁面说:“他在中庭的米诺斯迷宫里自杀了,他说:我的时间到了。”
铁面脸上的表情没有变化,仿佛是被冻僵了。他甚至没应一声,只是看着远方缥缈的大雪,那是米诺斯迷宫的方向。
其实他的眼睛在说话,但我永远不会知道他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