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他们反而成了一种旁观者，对我解述迷途羔羊内心的苍白。这一层厚厚的冷酷与颓唐，终将在我内心和记忆里，无法抹除。
我要离开这里，离开这个处处诞生着谋杀与罪恶的都市，离开这个毁灭与祸根并存的黑夜。这一刻，我竟然在祈求着上帝，可笑与可怜是多么的令我感到耻辱。我终于体会到了，为什么如此多的人，想逃离这阴影笼罩的，一座城池。
我就像一只受惊的乌鸦，在半阴半明的道路上逃窜，而不是飞向己身一色的天空，那是因为害怕而忘记了自己有一双翅膀。我不知道去哪里，方向的定位感已经丧失，存留的仅仅是晃眼即瞎。
斯图贝克化作一匹脱缰的野马，在黑夜里如流星一瞥，我没有喘过气来。意识重新凝聚的时候，我才发现我到了妮可的住所。我看向天空，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出了车。妮可门没锁，屋内灯光暗淡昏黄。我决定把我刚才所经历的告诉妮可，可是当进到客厅的那一刹，我的心脏仿佛被锤击了一样。
我看见，妮可躺在柔软的沙发上，长发落在上面，给人一种轻柔的美感。妮可安静地睡着，没有呼吸，沙发上满是鲜红的血液。血，还是温的，她的死发生在我刚到这里的那一瞬间。
妮可的一只肩膀露在外面，我看到她肩胛处有黑色纹身，看起来像是铺开的羽翼，凝神看上去，又像是两朵并蒂开放的花，宛若象征着妮可善与恶的并蒂。中间是一个数字，九。
那么的精致，那么的夺目，那么令人心碎。
从盖茨比到宴会上的人，再到眼前没有呼吸的妮可，仿佛死神躲进了我的影子里，所过之处弥漫着死亡的气息。我抱着没有心跳的妮可，望着她无辜而僵硬的面容，那瞬间定格的神情。嘴唇颤抖地发不出声音来，若这些人的死，都是因我的某种牵连，那我就是罪魁。
“人不过是一根脆弱的芦苇，风一吹，雨一来，它就要倒的。”角落的阴影里，走出了一道人影，这股气息来源于，诗人。“死并非生的对立面，而作为生的一部分永存。她死的很安详，没有任何的恐惧，依然永存于你我心中。”
当我看到斯特兰苍老的面孔，不对是诗人深暗的面容时，一股杀意如同骇浪澎湃般难以控制。“又是你干的？”
诗人深刻线条般的法令纹下，是一抹隐晦的讥笑，亦然而决绝，他似乎把答案已经告诉我了。
而我却愚昧的，还在问他：“为什么要杀死妮可？”
诗人面孔上的缠绵悱恻，虔诚如氲，并没有打动我。他的话语，反而令我出离的极端。他说“因为，我不希望她说出那句‘时间到了’！”
我的中枢神经里，只反射着一种直觉，甸甸的愤怒咆哮如脱缰之野。“这有什么意义吗？你是在为杀人找理由吗？”
多么可爱的人生，向往着自由的风翼，如此自为的本体论却被硬生生扼断。我亏欠妮可，亏欠自由，亏欠我所不能及的一切。“不自由，毋宁死”这不是妮可对世间憧憬的诠释，而是阴影下无法摆脱的佝偻。
“你我都很清楚，‘时间到了’意味着什么。对于他们，包括我们来说，那不是意识主体和意识对象的统一，而是强行扣上的死刑。谁会愿意把自己的生命之树，被一把莫名的斧头砍断，除非是恶意的谋杀。”
诗人的话语它本质上是一种骗局并且被推至无限，虽说别人的觉醒总是可能的，但这种自圆其说归于合理性吗？我反问诗人。“你的行为不算谋杀吗？”
诗人没有避讳，他甚至直接承认，却又不得不让我信服。“算，极端的恶劣，我不置可否。我只是希望他们的死亡，在他们拥有自由意识时结束，而不是如同人偶般被操控。如果你的期限将至时，我也会义无反顾的给你一枪。”
我突然没有纠结了，也没有任何的怪罪，我只恨自己太过的平庸。抱着妮可，把我的温度传递给她，希望能驱散她僵硬的冰冷。在这一刻，我竟然给了妮可一个承诺，承诺她我会解开这些谜语，清亮我们的思想和天空。
让我们，活着的期限与自由。像亮光之于眼睛、空气之于肺腑、爱恨之于心灵下长存。我抱着妮可很久，诗人也没有离开，仿佛他在忏悔和祈祷。那么一瞬间，我以为他是斯特兰神父，至少我看到了那一抹怜悯、虔诚、自悔与无辜。我把妮可埋在月光下，照耀的巨树荫里的地表之下，让她明年盎然生长。
自始至终，诗人都没有说过一句话，我的直觉里，是无数骇人的生命决裁者。雨淅淅沥沥的打在肩上，宛若一股洋流，冲刷着内心和思想。诗人的内心如同死海般沉寂，并别树一帜。他似乎在冥想，在思考，在明确这方向。
我没有怪罪诗人，就像他说的，无论是谁的死亡，都应该在拥有自我自由意识的时候，而不是强制性的扼断。虽然清楚死亡是一种痛苦，又何尝不是一种解脱呢。我只是好奇，诗人这样做的真正意义在哪里？“诗人，你到底在做什么？”
诗人两条深刻的法令纹下，闪过皎洁的白光，兴许是他的笃定。“其实我也不知道，只是一种直觉告诉我，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奠基。死亡的奠基，而死亡背后肯定隐藏着一个惊人的秘密。”
“死亡的奠基？”
“如果照电脑程序论来说，死亡就像一个自由的、高隐蔽性的、不断自我学习的PC病毒，像生物病毒一样，具有自我繁殖、互相传染以及激活再生，快速蔓延。关键是，我们无法消除和阻止。”
“这座城池会是一台电脑？那我们呢？这虚拟的也太离谱了。”
那是在嘲讽，自嘲余外的无奈，诗人说：“谁又知道呢……时间不逝，圆圈不圆。时间是不可能静止的，但通过‘时间到了’，难道是可以判定执行的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