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4
沈秋兰被南栀突如其来的气势镇住了,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呆呆地看着南栀,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话来。
而南栀,那双本就赤红得吓人的双眼,此刻,仿佛刚从浓稠的血池中浸泡过一般,红得让人胆战心惊。
“是,我没本事,抓不住祁时宴的心,他不爱我,他的一颗心都在莫雪鸢的身上,我能有什么办法,难道你要我像一条狗一样去他的面前摇尾乞怜,求着要他看我一眼,求着要他回家吗?”
南栀声嘶力竭地吼着,每一个字都仿佛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
“家,哈哈哈!”她轻轻的笑起,一颗接一颗的眼泪如同决堤的洪水,从那双火红的眸子里汹涌而出。
笑声中充满了嘲讽与悲凉。
“这么多年了,不管是祁时宴,还是你,你们又什么时候把我当成过是你们的家人,是,我就是个小地方来的孤女,一没有背景,二没有靠山,我就像是树上落下来的一片叶子,风将我吹到哪里,哪里就是我家,我能怎么办呢?”
南栀的身体颤抖得厉害,仿佛一阵微风就能将她吹倒。
“我只能是,只能是……”
情绪突然的激烈,使她的胸口不停的起伏,胸腔内仿佛住了一只野兽,不断的在身体内奔跑着,结果是更为剧烈的疼痛,可没人懂,她的痛。
沈秋兰只觉得她是要反了天了。
而念念,此刻的念念也觉得,妈妈有些可怕。
过了不知多久,那胸口剧烈的起伏才稍稍平稳了些,南栀大口大口不断的喘息,手紧紧捂住心口,紧紧咬住下嘴唇,那一张唇,已呈现了藕青色。
没人发现,那一张脸,苍白中夹杂着疲惫,疲惫中掺杂着憔悴,如同是一只被抽走了全身血液的女鬼。
南栀仰了仰头,努力的平复自已的情绪,终于才找回自已的声音,接着说道:“我只能是假装着不再去爱他,不去想我们曾一起走过的路,不去想他曾许过的诺言,也不去想他曾答应过爷爷的话,我就当,就当……”
那只手更为用力捂紧自已的心口,又开始大口大口的喘息,说出来的话就如羽毛落到了地上,越来越没有了重量。
“就当当年我是救了一条狗。”
南栀抬起头,那眼中的破碎好似一只碎掉了的玻璃球。
直勾勾朝着沈秋兰看了过去:“妈,时宴他为什么厌恶我,你真的不知道吗?”
沈秋兰避开南栀的目光,眼神有些闪躲,心虚地说道:“我怎么会知道?是你自已没本事留住时宴的心,又同我有什么关系。”
女人凄然一笑,那笑容中仿佛带着无尽的悲凉:“是你,你怕时宴误会,亲手将我送到了他的床上,也是你往他喝水的杯子里加了药粉,从一开始,你就没想过要将我接来祁家,是爷爷,爷爷他要见我,你做梦都没想到,爷爷他会喜欢我,看重我,你拗不过他老人家,只能是想尽办法让时宴厌弃我。
三年来,时宴他一直都觉得我是心思深沉,手段使尽,龌龊至极,他觉得我是要靠着自已的肚子上位,可他哪里想得到,那个在背后使进手段,运筹帷幄的人是他自已的母亲。”
沈秋兰身子微微一震,嘴唇动了动,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那一直以来高高在上、掌控一切的气势瞬间消散。
南栀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已平静下来,而她也确实是让自已平静了下来。
因为下一刻,情绪的激动使她昏厥了过去。
“哎,你……”
沈秋兰眼中一丝慌乱,紧紧盯着突然倒地的人,她可一下都没碰她,装什么死?
“喂,你起来,装什么死?”
棕色的小皮鞋踢在南栀的身上,而她也真的仿佛一个死人般没了知觉,一动不动,只有那一只手仍旧死死捂在自已的心口处。
此刻的沈秋兰但凡肯蹲下身,就一定会发现,南栀此刻的这一张脸,已面如死灰。
尽管她很努力的让自已看上去不那么的痛苦,可那眼中的绝望,骗不了人。
念念也“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哭什么?”
沈秋兰强势的将念念给拉走:“整天哭哭啼啼的,你就跟你妈一个样。”
她将念念拉走,不再去管那地上的人,正要推开急诊室的门,又忽然的,极为不安的回头望了一眼。
也就是这一眼,沈秋兰腿软得差点没站得住脚。
血,好多好多好多的血,如潺潺流水,像一朵又一朵盛开着的罂粟花。
美得娇艳欲滴,红得似火,如四月里的枫叶。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血?
还有她为什么躺在地上不动,装死?
沈秋兰一双眼,瞪得如铜锣一般,眼中再也无法镇静,一丝慌乱浮出。
“妈妈!”
念念也看到了地上的那一滩,一张小脸瞬间变白,甩开沈秋兰拉着自已的手,奔去了母亲身旁。
下一秒。
“别动!”
沈秋兰喝止住了念念,要她别用手去碰地上的血。
她自已,一张脸,血色瞬间似被抽光了一样,整个身体都在发抖,如灌了铅的身体,无比缓慢的朝着那地上的人走去。
女人身上穿了一身高定款的白色连衣裙,此刻,从下往上,至少三分之二,皆被血色染尽。
犹豫三秒,沈秋兰突然大喊:“医生,医生,医生……”
唯恐医生来得迟了,还推了推身边的念念一下:“快去喊!”
十分钟后。
十几名医生涌进了急诊室,一人负责将女人的头轻轻抬起,其他几个人负责用力,一起将人给抬起放进了推车之中。
忙完这一切,刚刚负责给念念检查的那名医生伸手推了推自已鼻梁上的眼镜,一仰头,便有豆大的汗珠顺着额头滴了下来。
念念怔怔的望着他,那名叔叔,他刚刚还对着他笑,现在脸上却连一丝的笑容都没有了,严肃得让人有些害怕。
“医生。”沈秋兰迎上前,她努力了很久才开口问出来:“我儿媳妇她…怎…怎么样了?”
“看这情形,多半是个孕妇,必须立即止血,否则,大人小孩儿都有危险。”
沈秋兰如一尊人形雕塑,就那么立在了那儿不动了。
那双腿更加麻木,很快的,嘴角勾起一抹笑:“你是说,怀…怀孕,我儿媳妇她,怀了孕?”
医生根本没空理她,头都没抬一下,连眼皮都没翻一下。
“这还不明显吗,流了这么多的血。”
有人拿了仪器过来:“先测一下心跳呼吸是不是正常。”
“病人血压有些低。”
“输营养液。”
“上呼吸机。”
虽然这是在儿童医院,可平时出门就诊,遇到危急病人他们也都是这样救助的。
而儿童医院的旁边就有一家私人的妇产科医院。
沈秋兰沉浸在一阵惊慌的喜悦之中。
等到人反应过来,这些人便将推车给推走。
她追过去,刚要开口问,刚刚的医生极为不满的白了她一眼:“还愣着干什么,旁边妇产科,排队挂号。”
妇产科内。
手术室内,紧张而又激烈的抢救过后,南栀睁开了眼睛。
一开口便问:“我的孩子呢?”
主治医生不满的望她一眼:“自已命都快没了,还问孩子。”
南栀一张苍白的小脸紧绷着,嘴唇轻轻蠕动:“他还在吗?”
医生满是血痕的手朝她扬了扬,摇摇头,跟她说了实话:“放心好了,还在,好得很。”
南栀紧绷着的脸这才有了一丝的松懈,虚弱的开口说了一声“谢谢!”
侧过头,便又闭上了双眼。
“病人又晕过去了。”
“哎,哎,你别睡啊!”
手术室外。
沈秋兰双手交握,来回不安的走动着。
第一时间,就要同祁时宴打电话,分享这个喜悦。
可一转念一想,时宴他会信吗,就算信了又会怎样?他又会怎么想。
这个孩子和念念一样,是她沈秋兰靠着威逼利诱,甚至不惜让人将南栀绑去了帝爵酒店。
到时候他只会将所有的账算到南栀的头上,说是她再一次的利用手段,故意让人将他给灌醉,扶回的21楼,进了那个套房,他只会觉得她龌龊下作,更加的厌恶于她。
那这个孩子,她的孙子,还有来到这个世界的可能吗?
所以,所以。
不能说,坚决不能说。
时间又过去了一个半小时。
手术室的门开了,医生护士们出来,各个是满头大汗。
沈秋兰站过去,她还没开口说话,就有医生主动喊住了她,递给了她一张单子,让签个字。
“放心吧,大人小孩都已脱离生命危险,但还是要再观察一下。”
沈秋兰签好了字,但还是手抖。
这时,医生又给了她另一份单子:“这个,也得签一下字。”
说完,抬了一下头,看向面前的沈秋兰:“您儿子呢,孩子他父亲呢,怎么没同您一起来?”
沈秋兰如同一个幽灵一般,第一次显得木讷,失了主意,别人问什么她要反复的去确认。
最后她说:“在外地。”
医生“哦”了一声,便不再多问,毕竟那是别人的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