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文彬看着他们玩闹,嘴角微微上扬,淡淡的笑了笑。他缓缓地走到河边上游,将手中的空木桶扔给河里的何池春。
何池春接住了木桶,熟练地打满了清澈的河水,再提着浮在水面的木桶,小心地走到河岸边,将它递给了徐文彬和许有亮。
如此反复,经过多次往返,终于将六只空木桶都装满了水。
五月的河水依然带着丝丝凉意。
何池春打满水后走上了河岸,微风轻轻一吹,他不禁打了个寒颤,全身的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
他甩了甩头发,用手摸去卷发上的水珠,弓着腰挤着湿内裤上的水分。捡起散落在草地上的衣服和鞋子,摩挲着穿了起来。
这一刻,他心中充满了对许有亮的怨骂,仿佛有一万匹草泥马在心中奔腾而过。
“卷毛,来一根。”
许有亮见何池春已经穿好了衣服,便伸手从裤兜里掏出半包丰收牌香烟,以及一盒小火柴,然后从中抽出三支烟,递到何池春的面前。
何池春见状,立刻从许有亮的手指间抽走了一支烟,他俊朗的脸上瞬间浮现出一丝笑意,心中原本奔腾的草泥马,也在这一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许有亮接着把剩下的两支烟递给了一旁的徐文彬。
徐文彬同样面带笑容地抽走了其中一支。
许有亮随后又抽出一根小火柴,他用手遮挡住火柴,以免被风吹灭,再轻轻地擦亮火柴,点燃了自已口中叼着的那支烟,并深深地吸了一口。接着,他将火柴盒扔给了徐文彬。
徐文彬接住火柴后,与何池春一起用火柴轮流点燃了各自手中的烟,他们都深深的吸了一口,顿时感到内心无比的舒畅。
原来这是许有亮父亲抽的香烟,九分钱一包。他经常趁他父亲不注意,偷偷拿上一两根,然后积攒起来与何池春、徐文彬一起抽。
这件事他做得非常隐秘,他父亲到现在都还没有发现。
他们三个人嘴里叼着烟,默契地拿起扁担挑起装满水的桶,沿着回家的小路缓缓前行。
“玛德,秦玉兰长得太好看了,她的脾气也太泼辣了,竟然真敢把我的木桶扔进河里,如果不是我想去当兵,我真就让我妈去找媒人,上她家提亲。”许有亮挑着水,一边走着,一边不甘的抱怨着。
何池春瘦弱的肩膀微微缩起,费力地挑着木桶。他用右手取下嘴上的香烟,夹在指间,还不忘提醒许有亮:“你还是别想了!千万别再招惹她,她爸以前在大队里的屠宰场杀猪,力气可大了,你要是娶了她,以后够你受的。”
“怕什么,她爸不是被牛顶伤了吗!现在又杀不了猪。”许有亮不服气地回怼道,眼神里还透着一丝不屑。
“听说她家还有杀猪刀,老长了……”何池春接着说道,声音里带着些许畏惧。
“你见过吗?”许有亮质疑地问道,脸上露出不以为然的表情。
徐文彬没有说话,默默地叼着烟,挑着木桶,紧紧地跟在他们身后,静静地听着他们俩你一句我一句的闲聊,心中却思绪万千。
他看到小队里长得好看的姑娘,心里也会生出一种喜欢的感觉,尤其是像秦玉兰这样皮肤白皙、头发乌黑、眼睛水汪汪的女孩子,更让他萌生心动。
但他却不敢多想这些事情。毕竟,他的家庭背景实在是太特殊了,他的父母被打成了“走资派”,这让他感到无比的自卑。
在这个陌生的乡村,哪里还有什么奢望可言。能够有一口饭吃,有一个住的地方活下去,对他来说已经是最大的幸运了。
其实,他的父母是被工友诬陷成走资派的,他还有一个姐姐也已经结婚嫁人了。
如今,他被下放到千里之外的农村插队,这一切都让他感到特别的无力和不情愿。在这里,他沉默寡言,小心谨慎,不敢乱说话,生怕招来祸端。一想到被迫扎根在这片土地上,他的内心就充满了沮丧和失落。
这里的生活条件艰苦,每天都有干不完的农活,身体疲惫不堪。他经常挑着沉重的担子,肩膀早已磨出厚厚的老茧,现在也已习以为常,身体也已慢慢适应了高强度的劳作。
在饮食方面更是艰苦,除了白菜煮稀饭、玉米糊糊、红薯稀饭、面粉疙瘩汤这些简单的食物外,几乎很少吃到鱼和肉。饥饿时常困扰着他。
不过,当他感到失落和灰心的时候,看到朱海燕和吴卫华活得比他更苦更煎熬,他心里又好受了一点点。
朱海燕那小小的肩膀都能撑起一个家,他那一米八的身高,还有什么不能撑的。
何况隔壁邻居许有亮和何池春对他很照顾,他又觉得生活充满了信心和希望。
起初,他每天只能挣到 5-6 个工分,通过不懈的努力,终于能挣到 8-9 个工分。有时候,他甚至可以像小队里最强壮的劳动力一样,一天挣取10个工分。
他深知只有通过辛勤的劳动,才能改善生活条件。决心尽最大的努力去挣取更多的工分,让自已和朱海燕一家人吃得更饱一些。
……………
秦玉兰揭开灶台上的锅盖,一看锅里又是野菜煮面糊糊,一股莫名的火气从胸口喷涌而出。这已经不知道是多少次吃这样的东西了,难吃的要命。
她用力把锅盖“哐当”一声扔在灶台上,气呼呼的走出了厨房,坐在堂厅的小木凳子上,低着头一言不发。
胡淑珍听见声音,看着大女儿没吃饭,一脸阴沉地坐在那里,心中有些担忧。她走到秦玉兰身边,关切的问道:“玉兰,怎么啦?
秦玉兰没有回应她妈的话,她的眼眶已经开始湿润,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上午,她去河边洗衣服被许有亮言语调戏,已经让她感到非常委屈了。现在回到家里,看到午饭又是那难吃的面糊糊,她的情绪自然上头了。
以前,她爸秦汉青在大队部的屠宰场工作,负责杀猪、卖猪肉。
那个时候,家里还能偶尔吃到猪肉。秦汉青非常疼爱孩子们,隔三差五的会从屠宰场带几两猪肉回来,加上一点青菜煮成肉汤给孩子们吃。
自从他爸受伤以后,就不能干重活了,被派到养猪场,看猪、养猪、喂猪、打扫猪舍。家里再难见到一星点猪肉了。
而且她哥以前没结婚,还是家里强壮的劳动力,很多农活都不用她干。
现在可好了,她哥结婚分家了,嫂子也怀孕了。她底下还有一个13岁体弱多病的妹妹,一个10岁的弟弟还在读书,一个6岁的小妹妹,什么活都干不了。
她妈每天在家里洗衣、挑水、做饭、看孩子,种菜,做各种杂事。
她才18岁就成为了家里的劳动力,每天下农田挣工分。累死累活的一天只能挣到7-8工分,去年家里就超支了,不但分不到钱,还要扣钱,家里米都不够吃,她能高兴起来吗!
“兰儿啊!哪家不是吃这个?快吃点,一会还要下地干活呢!不能饿着肚子呀!”胡淑珍见大女儿不高兴,从厨房里端了一碗面糊糊出来,递给生闷气的秦玉兰。
秦玉兰用手背擦去眼泪,无奈的接过妈妈递过来的面糊糊和筷子,哽咽着吃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