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雪后却见杭城归者

燚朝唐家天下，划分远上里。国内十大世家，各从其长，分布广泛。

为南苏江氏、黔川孙氏、长春方氏、银川纪氏、福州谭氏、杭州令氏、扬州温氏、荆州肖氏、西安桀氏、西宁慕氏。

燚朝懿谨二十五年年春，这一年杭州甚是热闹，街上熙熙攘攘。不过春才开来，雪未消融，整条街上到处是银装素裹。两旁的松枝上还挂着厚厚的雪，压的枝叶喘不过来，在空中一颤一颤地。

在杭州城中最为繁华地带中央处是一座高深暗测的园林比般宅子。大门牌匾上写着苍劲有力的二字——令府。

府内大多用黄漆棕榈油涂抹，雕梁画栋，各丫鬟小厮忙碌地穿梭着。

今儿可是热闹日子，令府下人们准备好了一桌饭菜，实是丰盛。

有些不知情的过路人走过去问问门口排成对的小厮，今儿为何大不相同；丫鬟们笑笑，也是有话，凑到耳边说着：“今儿咱们令府的嫡女回来啊。”

过路人一听，懂了。整个杭州城的百姓大都知道令府有个嫡女，身子弱得很，打小就被送去城外的诗胤庵休养生息。

但听说前任主母谭氏并不得宠，所以这嫡女被送走究竟是休养生息还是什么，又怎说呢。这当中掺着几分真，几分假，不是局中人，自然不知。

不一会儿，前阵子好不容易停的天气，又下起了濛濛细雨。

令府一丫鬟直着抱怨道：“这天气就像跟咱们闹似的，又来了，还要等那五小姐，真真是难受。”

一旁一位丫鬟小声道：“芷芹你小声一点，若是被夫人听到，有你一顿好受的。”

那丫鬟不说话，狠狠地瞪了对方一眼，而后准直了姿势，挺直了腰杆，好似她高于其他人一般。

过了半潮，见这五小姐还没到，丫鬟又蕊连忙跑去前堂禀告夫人林氏。

林氏听完后扣了扣桌上的茶杯盖子，杯中水平渐出微微波痕，林氏颇有威严地说道：“茴香，你看看餐食如何了。我瞧着应该也快到了，你们继续去候着吧。”

又蕊颔首，福身后退下了。

前堂内，一个坐在红木椅子上的女子，梳着元宝髻，头上的发簪镶嵌着松绿，价值不菲。

女子听林氏如此说后很是不满，骄声：“母亲，为何一定要那么多下人去候着，又蕊姐姐不在，谁给也拨弄这香啊。”

能这么与林氏说话的，唯有她两个女儿，而这一位则是她的大女儿，令府六小姐——令休璃。

令休璃死死盯着右边给她拨香的丫鬟，眼睛好似要将丫鬟送了命去一般。丫鬟似乎知道这位脾气不好的六小姐在看她何时出漏洞，手法相当熟练。一会儿下来，没有半分出错。

令休璃好生气道：“三姐姐的丫鬟就是好使，这筠香的技术熟练得很，倒是比茴香还好上三分。”

一旁一位长相温柔，坐姿优雅的女子开口道：“多谢六妹妹夸奖，醉容毕竟也是跟在我身边多年的丫鬟。上一次六妹妹将忧曼都要去了，这一次三姐姐可不给你了。”女子一举一动端的是大家闺秀。

女子名为令月盈，是令府三小姐，却是庶女。

要说还真是奇怪，已故夫人谭氏所生的五小姐乃是嫡女，但前头却还有三个姐姐与一个哥哥在，皆是府中姨娘们所生。不过这规矩可一直都是若嫡妻无孕，妾定不能有孕，所以如今大小姐令休沅是记在林氏名下的。

不一会儿，林氏贴身女使张渡家的过来说道：“夫人，人来了。”

林氏一听，立即喜笑颜开，“好，你们快去迎接着。”她说得“你们”自然就是指那些下人们。

府门在一辆马车停下，从中出来一位丫鬟，丫鬟利索地下了马车，尔后一只白皙的手伸了出来。

下人们无不探头去看这出去多年修养的五小姐是何样。

只见一个青衣女孩缓缓从马车下来，面若臻玉，唇若涂朱，皮肤白皙却不似常人。

又蕊一看，带领着一堆丫鬟小厮赶忙就是热迎，说道：“五小姐回来了，真真是喜啊！”

五小姐轻轻浅笑，只是看着这偌大的令府，心中一阵苦楚。她自一岁时便开了了令府，记得与一同去诗胤庵的老婢女说：令府极节俭之风，里外三方皆是淡雅色素。

如今的令府，富丽堂皇，玉雕绿砖，虽然也有那时记忆中的样子，但多的，确实没有了。

几个丫鬟扶着五小姐走进去，准备让她前堂，却不想五小姐开口问道：“这是要去哪儿？”

几个丫鬟一时语塞，不知何说。又蕊谈笑说：“五小姐去见夫人便是。”

五小姐亦不傻，她虽然离家多年，却是知道家中的事。她默不作声，只是咳嗽两声，心中暗道：这个夫人，可不普通呢……

前堂——

林氏这边初见的便是令休璃与其他几位小姐的说笑。

林氏正看着她们几个姑娘斗斗嘴，瞧着前些也不忍笑了。一个回神，远远便看见五小姐周围几个丫鬟的身影，脸上的表情如风云起暗涌，顿时转喜为悲。

五小姐一过去，林氏便飞奔过去一把抱住对方，带有些许哭腔：“五姐儿你终于回来了，十二年可等死母亲了。”

五小姐慢慢挣扎，动作不算大，而后林氏放开了她。五小姐看清来人时，佯装脸色微惊，说道：“你是何人？是母亲？”

她说的“母亲”，亦是有所指。

她的母亲，世家嫡女，就在她离府不久后，被府中小妾们不停地打压，因过得浑浑噩噩，生生被思念之情而折磨得上吊自尽的！

而压倒她的最后一根稻草，就是她父亲令城铎骗她的话“五姐儿去庵中后不久就没了”！

林氏见她一脸惊讶，心中一盘笑：“五姐儿，我是大人的续弦，林氏，现在也是你的母亲。”

五小姐惊说：“原来是这样……”说完双颊泪两行，差点晕倒，幸得好一旁的丫鬟及时扶住。

见她如此，林氏继续说：“五姐儿实是这样的——在你一岁离家后不久谭氏姐姐便离去了，后我为续弦。”

五小姐深吸一口气，颤抖开口：“可为何这么多年，未曾有人同我说？”

“那时五姐儿你不过一岁，又是大病期，怎的能受的住，老太太便没有告诉你。但如今你也十三了，再过两年便及笈了，是时候回来了。”

听到林氏的话，五小姐心中一阵冷笑：原来是回来联姻了，令铖铎，当真是越来越回去了。

五小姐面露忧伤，细声哭语道：“倒是多谢母亲你了。”林氏一笑，连说“好好好”，过后便叫她们去用餐。

傍晚清风徐徐，池塘水深声竟小。诵萏苑内眼处熄灯，唯有中央房间处亮微光。

五小姐坐在桌子面前，看着油灯，沉默不语。

她从下人口中知道了一下令府：令府如今当家主母是林氏。林家虽不是什么大世家，确一直是皇帝的恩宠之家，林家曾出过皇后，宠妃，所以老太太便让令铖铎在十一年前娶了林氏为续弦。

林氏有二女，大女六小姐年芳十岁，名为休璃；次女八小姐年芳七岁，名为休念。

府中统共一子七女，其余皆为姨娘所生。

五小姐轻叹一口气，却神有迷惑，早在几年前便知母亲谭氏亡故，但如今令府却以其女之死办丧为由接她回府。

所以她就是要看看她们究竟要搞什么鬼。

林氏今日虽说是她快及笈，她之前也理所应当地认为是林氏准备急用她为令府联姻而行，但她现在却不这么认为。

她是前主母之女，是令府的嫡女，亲事定当是门好世家，这对她有利，对令家有利，但好不来坏不来，偏偏在令家成为皇帝新宠之时接她来。

这其中她们有多少想法，谁又知道呢……

五小姐清数曾经的一切，直至现在。她虽不清楚林氏甚至令府的心术，但她还得多谢她们，让她不费力地进了令府，推进了她对未来的计划。

但她现在只想——更好的存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