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里的记载其实很简单,不过是借尸还魂四字罢了,于是梨娘开始物色起了张生新的肉身。
首先,她买下了那座张生家的祖宅,然后开始大张旗鼓地选夫,她出手阔绰,容颜在凡间也是首屈一指,于是吸引了无数公子哥,一时连门槛都要被踏破了。
梨娘迫不及待在众多公子里挑选了最满意的一个,当夜便施展法术将张生的魂魄注入其中,梨娘很欣喜,因为她果然成功了,虽然不再是相同的样貌,可是那毕竟就是张生啊,一样的眼神,一样的一股子迂腐书生气质。
可张生却开心不起来,他没有惊讶梨娘妖的身份,却对她滥杀无辜的手段痛心疾首,两人便就此争执起来,可梨娘还未来得及取得张生原谅,那具躯壳却再次暴毙。
就像是命中注定他二人无法相守一般,快乐来的是那样快而短暂,可梨娘却偏偏不信命,她再次择夫,一次、一次又一次,可随之而来的同样是躯壳一次又一次的身亡,镇子上渐渐也流传起来梨娘克夫的传言。
张生累了,可是偏偏梨娘倔强到了头,她坚信一定可以寻到一具最完美、能陪她最久的肉身,于是后来便是遇上了我们”
柳清玄叹了口气,这个漫长的故事看上去似乎是说完了。
“原来如此啊”墨离恍然大悟,故事听完,那之前一系列的事情便顷刻间都有了答案,只是还有件事她还不是很明白。
“既然用秘法借尸还魂了张生,那为何宿主还会暴毙”
“因为人妖殊途的宿命从未解脱”柳清玄耐心替墨离解释道:“身为凡人肉身,只要长时间吸食到妖气便会无症状死亡,施展过秘法的躯壳本就被妖术包裹,再和梨娘长时间接触更是使肉身难以承受”
“那张生的魂魄如今在哪?”
“在那间没有妖术气息的屋子里”柳清玄看了眼正躺在榻上的梨娘,又接着说道:
“梨娘打造了一间没有丝毫妖气,妖气也进不去的屋子,为的就是延长张生魂魄存留人世的时间,如若继续接触到妖气张生恐怕就要魂飞魄散了,为此梨娘甚至舍弃掉了自己一大半的妖力,不过尽管如此时间依旧是要来不及了,张生已经经不起折腾,梨娘必须马上找到合适的肉身”
“所以,梨娘找上了你”一直沉默不语的迟渊抬起了头,望向柳清玄:“妖的躯壳或许不会受到妖气的影响,你刚到百花楼梨娘便察觉到了你身上的妖气,于是邀请你上了楼”
“只是后来她发现了你身为柳树精的真身,梨树和柳树嘛约莫也算个亲戚,她动了恻隐之心,又恰逢我找上门来于是便把主意打到了我的身上”
“你说的没错”柳清玄楞了一下,点了点头:“梨娘想要的是你的肉身”
“你早就没被梨娘控制了对吧,甚至还想与她一起对付我”
“什么?!”迟渊的话让墨离不可置信起来:“柳清玄你?!!”
“我…对不起,迟渊,我,我只是觉得梨娘很可怜…”柳清玄低下了头,被看穿信息的他已经没什么脸面再面对迟渊了。
“没事,你的想法我能理解”但迟渊似乎并没放在心上。
“我…”一边原本还躺着的梨娘却突然发出了声音,踉踉跄跄地下了床站了起来:“如今看来,复活相公已然无望,我想去见他最后一面”
众人互相忘了一眼,随后同时点头。
墨离搀扶着梨娘,大家一齐踏出了梨树内的空间,来到了原先的院子里,此时依旧是深夜,星光黯淡,那间破旧小屋却还是灯火通明。
“我怕相公怕黑,便彻夜为他点着灯”
说罢,梨娘伸手一挥,只见从屋子里突然飞出一个小小光点来,落在了她的掌心。
“相公”
梨娘的眼睛里续满了泪水,无比深情地望向了掌中张生的魂魄。
“相公,对不起,此时若再不放你走你便真要魂飞魄散不能投胎转世了,你要等我呀,过奈何桥的时候不要喝孟婆汤,要记得梨娘,梨娘来世一定做个普通人家的女子再与你做对夫妻”
说罢,梨娘便朝着掌心吹了口气,只见那个光点瞬间便四散开来,化成无数亮莹莹的光点飞向了远空。
等一切都结束了,梨娘也终于散尽了最后一丝执念,体力不支再次昏迷。
柳清玄抱起梨娘朝着前院走去,将她安置在了房中,并唤蝶儿前来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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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清扬,孤寂的一片漆黑之下一个个没有归宿的人儿躲在角落暗自神伤。
墨离去睡了,红衣不见踪影,等柳清玄安顿好梨娘再次回到院中时,等待他的也只有一片空旷,可一抬头却看见不远处的屋顶之上,迟渊正独自一人坐在瓦砾上头,也不晓得正在想些什么。
柳清玄看了片刻,一个纵身便飞了上去,也在迟渊身旁寻了个位子坐下了。
“梨娘的事情,我还是要跟你说声对不起”
“没事,我没有放在心上”迟渊云淡风轻道,可他这句‘没放在心上’却着实有些激怒了柳清玄,一股无名之后顿时在他周身翻涌起来。
“好一个没放在心上啊,我,风鬼子,墨离…谁都没有被你放在心上对不对,那你将谁放在心上了?沐衣吗?一个死人!迟渊,你这样跟梨娘又有何分别?执念于一个死人不愿意放过自己吗?!!”
柳清玄话一出口,脾气发完了,悔意立马就涌了上来,沐衣二字一向是迟渊的禁区,也不晓得他就这样提了,迟渊会作何反应?是不是直接袭来一掌把他打个半身不遂了?
柳清玄本来都做好打算要迎接迟渊的攻击了,可出乎他的意料,迟渊却还是痴痴坐着一动不动,似乎什么都没有听到似的,这可不符合他一贯的作风。
“迟渊,你怎么不说话?你这样我怪害怕的,就算不动手,好歹也要骂我几句吧”
柳清玄终于还是忍不住试探性地率先开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