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荼昊。
虽然我搞不懂爱是什么,但我不是傻子,我不是不知道红衣对我的爱慕,因为那爱慕实在是太过明显和刻意,甚至让魔宫的一众侍从总会偷偷聚在一起揣测着红衣究竟何时会被我纳为魔妃,我曾偶尔听到过那么几次,但每一次我都是笑着摇了摇头,然后不惊扰任何人,安静地走开了。
我不懂爱情,但很明白爱情会让人沉沦,让人迷失心智,让鬼斩那么厉害一个人也变得颓废,最终死在了凄清的夜里,让迟渊甚至无心争夺本该属于他的魔君之位…我亲眼见证了他们的失败,并坚信自己不会重蹈他们父子的覆辙。
而且,身为魔界新的主人,我有太多需要做的事情,而首先会被我抛弃的便是那所谓的“爱情”二字,但…我抛弃了爱情,并不代表我不会利用爱情,我是一个清醒的魔君,不像郁涿一样自负,更不像鬼斩一样颓废,我见证了他们的失败,因此我得了教训,清醒得很。
于是…
我自然利用了红衣,也心安理得地利用了她那让我搞不懂的爱情。
我并不觉得我的利用有任何的不妥,毕竟我也曾被鬼斩利用过,他利用我当了迟渊的挡箭牌承受着魔界无尽的压力,不过…我倒也得到了想要的那至尊之位,所以我不恨。
后来,红衣成为了我在魔界最得力也最值得信任的帮手,因为有她,我渐渐坐稳了魔君的位子,我除掉了魔界不少不服我登上魔君之位的人,在魔界,我渐渐只听得见对我的赞美了,我很开心。
不过,不能光我一个人开心,红衣是功臣,不能寒了功臣的心,因此我总得给她点甜头吃吃才是。
于是我将用母亲蛇尾做成的鞭子赏赐给红衣做了礼物,我还记得她那一刻笑得很开心,她的眼睛里有些闪闪的光,跟当初看到母亲蛇尾时鬼斩眼里的光很像,但我讨厌那光,于是我大发雷霆,赶走了红衣,而每当后来只要我在此在她的眼里看到一样的光时,我便无法克制住自己的脾气,于是红衣渐渐收敛了,她在我面前总是低着头,她很少笑了。
我扫平了魔界大部分蠢蠢欲动的势力,不过我还有一个最大的威胁,那就是迟渊,他是先魔君的子嗣,他才是最有资格继承魔君之位的人,但是…我并不想杀他。
是的,我从未想过要杀了迟渊,对我而言,我甚至将迟渊当做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只是他不该为了一个人类的女子而抛却了一切,我也好,鬼斩也好,都被他像垃圾一样扔掉了,他更不应该执着在‘爱情’这件没有出息的事情上,他那么强大,应该有更广阔的天地的。
只可惜,我无法替他做主去决定要美人还是天下,但…我可以去坐魔君这把椅子啊,将鬼斩的抱负一代一代地继续延续下去。
但…魔君这把位子要坐得够稳、够久,我知道光有现在的一切还远远不够,潜藏在平静之下的暗流需要被一股一股泄干净,而郁涿的出现正好给了我这个契机…
郁涿是上古的魔神,他的名字我其实很少听过,终日酗酒的鬼斩除了在喝醉时碎碎念过瑶尘和子坠之外,是没有什么闲心去探讨那位他曾经背叛过的主子的,于是那段千年前惨烈的大战只能由风鬼子讲给了我听。
郁涿,一个曾经多么叱咤风云的人物啊,他的事迹就连过去了千年都让刚听到的我瑟瑟发抖,脊背之上冒出阵阵凉气,所以…当郁涿的手下,那位叫黑煞的少年前来魔界找我洽谈‘合作’一事时,我是恐惧的,但我又是愤怒的,谁都怕死,但建立在生死之上的,还有我身为魔君的使命!于是我假意迎合了黑煞,私下里却让红衣暗中筹备。
不过…
郁涿的目的是什么呢?是成为魔界的主人,进而成为三界的主人?那他首先要做的便是在魔界建立自己的势力是吧,那…魔界那群曾效忠鬼斩的人岂不是成为了他的眼中钉肉中刺?
对了,说起那群长老,我向来是讨厌的,不像是重千山和离惑,他们很聪明,知道审时度势,知道该尊的主子是谁,但那几个长老不知道,他们虽然忠心,但却日日在我耳边嘟囔着‘先魔君’‘先魔君’,我听得烦了但又无计可施,毕竟他们没犯什么错,我出师无名便只得忍着。
可忍久了也总会有爆发的一天,郁涿的重现三界给了我除掉那几只烦人的苍蝇的机会,或许郁涿会灭掉他们吧,就算不灭,我不相信在生死关头他们依旧忠心,因此,我会找到理由,在一切恢复平静之后开启我的计划,清除那些苍蝇,缔造一个真正只属于我自己的魔界。
至于红衣,她是真正属于我,只忠心于我的,但是…我也不想留着她,我不需要一个见证过我所有过去的人一直呆在身边日夜提醒,不过还没等到我想出恰当的理由铲除她,她便死了。
红衣死了。
我知道她对我执着的痴迷,但我从未想过她以至于甘愿为我奉献生命,我曾以为她就算受尽折磨也会好好活着,毕竟只有活着才能继续待在我的身边。
可我没想到,原来我的性命竟然是比她爱我这件事更重要的事情…
红衣冰冷的尸体躺在了魔宫的大殿之上,郁涿下手很重,她死得没有痛苦,可就算是死,她的最后一眼也是望向我的,她的唇畔也是含着微笑的,她那一身的红衣混杂着斑驳的血迹一起,看上去是那么的妖艳而又邪恶,我都快要忘了,她曾经也是一个单纯善良的女孩,是一个天天被人欺负的小可怜,是一个穿着脏兮兮但依旧纯洁的白衫的,名叫‘素心’的女孩…
看着红衣的尸体,我在那一刻有了片刻的晃神,我其实很想问一问红衣,值得吗?可她死了,不会再说话了,但我想,她大概会回答:
‘值得’。
真是一个爱错了人的傻姑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