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仅仅是画太后日常的画像,能求得逼真,想来太后也高兴,但若是想她更高兴呢?
这做事,要么不做,要做便得尽善尽美,江念希望端王能因为这事愈发看重自已,所以必然得多费些心思。
这一想,便是一个时辰,江念迟迟没有动笔,画纸上还是昨日打的草稿。
“诶,有了,”江念突然眼睛一亮,欢喜得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她想到了太后手中的那串佛珠,日日手持,想来太后很是信佛,那她可以将太后画成观音呀。
有了思路,江念终于动了笔,她打算画两幅画,一幅便画她坐在玫瑰椅上,垂眸扫视众人的,另一幅便是观音图。
这工作量直接翻倍,又只剩下一日半的时间,江念自然不敢松懈,当晚梧桐苑的宫灯亮到了三更。
“姨娘,要不明日再画吧,您今日已经画了一整日了。”
江念看着两幅画都已经完成了素描阶段,就差添色了,也算是完成了第一步,心里松了口气,“嗯,明日记得早些叫我。”
说完江念想着白芍心疼自已的劲,又添了句,“一定得喊我,否则真怕弄不完。”
白芍见江念愿意去睡觉了,什么都愿意答应,连不迭保证明日早上一定会早早喊江念起床。
心里压着事的江念,当晚睡得并不安稳,甚至还入了梦境。
梦见了现代的父母,梦见自已躺在病床上,而他们苍老了许多,她想碰碰他们,告诉他们她会回来的。
但她的手是透明的,什么也摸不着,她的声音,便是贴着耳畔,也是无人能听见。
那种无力感,让人只觉像溺水一般,江念哭得声嘶力竭。
“姨娘,您醒醒,您醒醒。”
听见白芍的呼唤声,梦里的江念整个身体似乎瞬间便被旋涡吸引,然后便醒了。
江念睁着一双红眼,毫无焦距地看着拔步床的顶端,她能感知到,刚刚她的魂魄是回了现代的,但她回不了自已的身体里,尝试了很多次也是徒劳。
她很想问问,不是说只要她努力让端王对她心动,现代时间便停滞的吗,为什么爸妈他们还会苍老成这样。
但她只有脑袋里的进度条,没人可问。
“姨娘,您怎么了,别吓我呀,”白芍看着江念默默垂泪,泪珠顺着眼角没入发丝,最后消失不见。
这种无声却绝望的模样,让白芍害怕,“梦里都假的,都说现实与梦境相反,您别怕。”
白芍慌忙找补,想着法子哄江念开心,但注定是无用的。
但与此同时,江念的脑海里居然出现了一行字:现代时间已经停滞,刚刚宿主所梦为本来现实。
看到这行字,江念惊喜得泪瞬间停了,所以刚刚的是假的,只要她努力让端王心动,那爸妈他们就不会伤心,对吗?
江念又哭了,不过这回是喜极而泣,同时心里也坚定了,一定要努力让端王对自已心动,她不想爸妈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她怕他们受不住。
看着江念双手掩面大哭,白芍更怕了,但她真不知道江念梦见了什么,怎么这么伤心。
而且她性子本就不机灵,现在在原地急得跟热锅上码字似的,但嘴巴张张合合,愣是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江念这一哭便是一刻钟,哭完刚刚在梦里的心痛也散了许多,心情也平复了下来,然后转头就看见了急得眼圈也红了的白芍,一时没忍住,竟噗嗤笑了出来。
白芍见江念笑了,真是惊喜得不行,“姨娘,您可算笑了,吓死奴婢了,”说着说着刚刚压的泪竟流了出来,还颇有决堤之势。
这回换江念懵,不过也是哭笑不得,这丫头也太紧张她了些,居然吓哭了。
这般好的忠心的丫头还能怎么办,还不就只能宠着,江念拉着她坐到床沿上,但白芍不肯,只愿坐在边上的矮榻上。
“哭着规矩倒还记得清楚,难为你了,”江念故意说话逗白芍,不然她瞧着白芍能将她这儿淹了。
白芍是个情绪来得快也去的得快的,果然听着这话止住了哭声,但刚刚哭狠了,打哭嗝。
一抽一抽地说,“姨娘尽打趣奴婢,您还没同奴婢说刚刚怎么哭那么伤心呢。”
江念看白芍眼睛鼻子都哭得红红的,活像个小兔子,很是可爱,于是便接着故意逗她,“我刚刚做梦梦见我没银子使了。”
“啊?”显然白芍当了真,毕竟江念说什么,她就信什么,“您怎么可能缺银子呢,私库里还有接近三千两银子呢,而且就算用完了,也可以让老爷他们送的。”
江念看白芍这努力说服自已,便接着话继续说,“可梦里我可是真穷呀,连肉都吃不上,最后没办法,就只想到了一个法子。”
说着江念便顿住了,等着白芍自已问,鱼儿上钩得快,江念话刚停,白芍就连忙问是什么法子。
“唉,我思来想去,你长得这么好,我又正好缺银子,便将你嫁人了,得了聘礼银子。”
“啊?”这回白芍真一双杏仁眼瞪得跟牛眼睛似的,大得吓人。
这么瞎编乱造的话,小丫头竟也信了,江念怕她真到时候伤心了,连忙道,“骗你的,亏你也信,就你这脑子,我能舍得卖出去?真是被人卖了都在给人数钱。”
白芍听到江念是骗自已的,旁的都忘了,只哭着说,“您吓死我了,我以为您真不要我了。”
得,江念觉得自已嘴欠,真该讨打,知道小丫头不禁逗,还瞎说,现在哭了吧,她还得哄,真就没事找事。
她发誓下回一定不这么嘴欠了,就算编自已把自已卖了都行,也不能说把小丫头卖了,瞧这吓的。
“还哭呀,刚刚是谁说梦是反的来着?别说你家姨娘我梦里没卖你,就算真卖了,现实不也该是我不舍得卖你吗?嗯?”
白芍最怕别人用她的话堵她的嘴,顿时眼泪都挂在脸上要掉不掉的,一副我该怎么解释的可人疼的小模样。
“行了行了,放心,不卖你,你从小跟着我,我拿你当妹妹呢,哪里舍得。”
江念现在是好话说尽,就想着把人哄好。
但……结果,人又哭了,江念这回真懵了,还哭呀……那她怎么哄?她也不会呀,怎么办,要不她接着哭,这样白芍肯定就不哭了。
但没等她开始装哭,白芍那丫头就呜咽着含糊不清嘟囔,“姨娘,您太好了。”
江念算是知道了,原来这小丫头片子是被感动了的,这回真是哭笑不得了,最后只催着她去睡觉,否则明日真起不来了。
白芍知道江念有要紧的正事,也不敢再耽误睡觉了,又去了外间,睡在软乎乎的被子里,没一会就睡得跟小猪似的。
第二天,江念就没停下来过,一直在给画添色。
功夫不负有心人,晚上点着宫灯,江念的两幅画总算是成了。
伸了个懒腰,她将画举起来仔细打量了一番,确定没有问题,这才安心。
“姨娘,您弄完了?”白芍和绿蕊二人都眼巴巴地看着江念,无他,为的是江念还未用晚膳。
江念看着二人殷切的眼神,嘴角不自觉勾起,“你们二人可用了晚膳?”
二人听到这话,有些局促地摇了摇头。
江念见状有些无奈,她这两个小丫头,也忒实心了些。
“以后不能这样了,我是因为有事耽搁了,你们二人没必要陪着我饿着,身体最重要,要是都病了,那到底谁照顾谁?”
白芍二人诚诚恳恳听着江念训话,嘴上也毫不犹豫地应着好,江念瞧着就知道这话只怕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
不过现在已经近子时,也不是长篇大论的好时候,江念摇了摇头,暂时放过了她们。
“走吧,跟我一起用膳去,”说完江念不等二人拒绝,便压迫性地来了句,“我是主子,我说了算,谁若是不听,就另找主子伺候去。”
这话将白芍二人到嘴边的话彻彻底底给压了下去,老老实实跟着江念进了膳厅。
“明日不用喊我了,除非王爷派人来取画,知道吗?”
白芍二人巴不得江念休息,听到这话哪有不肯的,都高兴得直点头。
不得不说,江念是有几分睡懒觉的命的,睡到午时一刻,端王那边都没派人过来。
江念有些纳闷,端王不是很急的吗?按道理应该一大早派人来取才是呀。
不过反正她的画已经画好了,怎么也轮不上她着急,于是江念洗漱好,便欢喜地想着午间吃什么。
“来份入炉羊,这深秋天寒,羊肉温补,很是合适,”江念想着铜炉里煮着沸沸的羊肉,口水都不自觉分泌出来,“对了,记得买大份的,待会你们都一起吃,我一个人吃着无趣。”
白芍二人经过这几次的事,也是知道江念决定的事,是轻易更改不得的,而且同桌了两回,二人心里那点子尊卑也能暂时放一放了,总归江念开心最重要。
江念看着二人这回没有异议,正高兴呢,却没想扫兴的来了,那就是端王。
午间来后院,这可真是江念头一回见,而且今日又不逢休,江念已经可以想见等消息传开,想撕了她的有多少了。
这对于现在还在扮猪吃老虎的江念,真的是咬牙切齿,她就想苟着现在,不过也就咬了一会牙,毕竟她也不是个怕事的,总归最要紧的还是端王,旁人实在不行,撕破脸就是了。
江念心理活动丰富,也没耽搁她面带笑容快步迎上去,“王爷,您怎么这个时辰来了?不用去户部当值吗?”
“无事,那边本王也不过是去监察罢了,画像可好了?”
“答应王爷的事哪里会不好的,您跟妾身来,”说着江念便引着端王进了书房。
“喏,您看,这两幅如何?”
“两幅?”端王听到这话有些诧异,怎么会有两幅画,怀着疑惑,端王走到书桌前,便看到了桌上铺开的两幅画,黑眸忍不住微缩。
像,太像了,不仅仅是容貌,神韵也十足,愈发显得人物生动,若不是在画卷里,他都该误以为祖母站在自已面前。
而且第二幅观音画,实在巧思,祖母信佛,尤其是观音,慈宁宫后殿里还设了小佛堂,每日都是要跪拜敬香的。
都不用猜测,他敢肯定,将这两幅画送到祖母面前,她老人家该多高兴。
江念在一旁看着端王的脸色,便知自已这步棋是押对了,心里也有了几分雀跃,她的努力好像真一点一点让事情在朝好的方向去。
所以她应该可以回家吧!江念祈祷着,也暗暗坚定以后更要好好想着法子让端王对自已心动。
“念儿,你这小脑袋可真是厉害,比本王府里的幕僚还聪明。”
“真的?”江念没有直接否定端王的话,反而俏皮地反问。
这般多面的江念,让端王心又狠狠动了动,他愈发坚定江念就是他的小福星,不然怎么总能在关键位置突然出现,并帮他解决难题。
“本王已经派人将你哥哥接到了京城,月底便正式拜叶老先生为师。”
江念听到哥哥拜师的事已经提上了进程,简直心花怒放,顿时嫣然,一对浅浅的梨涡都露了出来。
“多谢王爷,妾身以后当牛做马报答您,”江念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而且还将三根手指都竖了起来表忠心。
但说完,她突然想起以前冲浪时,看到的一句话:可千万别说什么当牛做马感激别人,因为那是想给别人当妈呀,一时分不清是真感激,还是占便宜。
想着想着,江念没憋住笑,噗嗤笑了出来,端王看江念这神色变化,只以为她太高兴了,心里也愈发舒畅,毕竟没谁不喜欢自已付出得到肯定。
“本来按道理应该让你们兄妹团聚,见上一面的,但府里无此先例,”说着端王便转动了自已右手大拇指的玉扳指。
江念哪里能不懂事呀,连忙将话抢了过来,“妾身不过是姨娘身份,哪里能得此殊荣,而且哥哥得王爷提携,若是不能出些成绩,那妾身也是于心有愧,若哥哥好生努力,那我们兄妹自然有见面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