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音在旁边伫立着,也不知道用什么话安慰荣侧妃。
这时有个小丫鬟从外面进来,打破了室内绝对的静谧。
“侧妃,王爷去了前院书房。”
荣侧妃原本黯淡无光的眸子,顿时便有了亮色,“真的?”
“是,奴婢亲眼看见王爷出了梧桐苑,又过了垂花门。”
妙音听到这消息也是松了口气,在边上搭话,“奴婢就说王爷只是为着吃食去的吧,果然用完膳,便走了,这样看来,江姨娘恩宠也不过如此。”
现在什么话在荣侧妃听来都是好的,身子也挺直了起来,只腰靠着背枕,“是我刚迷了眼,胡思乱想了,王爷在书房睡,只怕明日早餐对付着,妙音你让小厨房做些精致的点心,明日代我送去。”
“诶,这新来的点心厨子,是将军特地从江南寻来的,手再巧不过,王爷明日吃了定然欢喜。”
在这罗汉床上枯坐了好几个时辰,现在气劲散了,荣侧妃才觉着腰累。
“这回怀孩子,总觉得比上次怀沅姐儿累些,到底是年纪大了几岁。”
妙音是个嘴甜的,立马便把话接了过来,“您今年也不过二十二,正是桃李年华,也是韵味最浓的时候,哪里便年纪大了,奴婢瞧着是因为肚里是个哥儿的缘故呢。”
“就你巧嘴,总能说出花来,”想着钱府医上月底把脉说肚子里的是个男孩,荣侧妃便心情激荡,这是她同王爷的儿子,定是最尊贵的。
江念这段时间的宠,让不少人都看在眼里,不过孙姨娘流产的余波还在,众人都锁着院门过日子,毕竟后院可还有两个有孕的,就怕什么时候就沾惹了关系。
一晃日子便到了九月九重阳节,王妃也在这日病终于好了。
江念听着白芍说王妃一大早便同端王入了宫,眼睛都没抬,接着做手里的活。
不能出院门,怕惹是非,江念便想着给自已找了乐子,将纸牌给制了出来,正好拉上白芍和绿蕊玩斗地主。
“姨娘,您又猜着了?”白芍看着江念手都没顿一下,就知道王妃病好这事肯定在江念意料之中。
江念只点了点头,重阳节在这古代是有传统的,皇帝会带着皇室宗亲以及大臣们登高,一为赏景投趣,二便是为了避灾祈福。
现在太子之位尚未定下,端王必定得与王妃装出伉俪情深来,所以王妃这病自然得好。
这事实在不难猜,但凡往上面想的,应该都能预想到。
“你这脑瓜子多转转,别生锈了,”江念无奈地摇了摇头,白芍忠心办事利索,但就是脑瓜实在不太灵光,不过这事也急不来,只能慢慢调教长进。
“对了,早上让你和绿蕊去后花园采菊,可采了?”
江念倒是不太重视重阳节,不过这古代无趣,好歹是个节日,凑个趣图个热闹也未尝不可。
“回姨娘的话,都采了呢,而且后花园好些菊花,种类各异,奴婢们采了整整两篮子回来,您待会可要梳妆?正好可以簪菊,必定别有一番韵味。”
江念听着这建议,倒是喜欢,女孩没有不爱俏的,簪花想着便是美的,“行,那待会你可得好好给我捯饬,不美可饶不了你。”
白芍最爱打扮江念,听到江念肯了,高兴得一双杏仁眼都眯成了缝,不住保证说肯定跟花仙子似的。
“姨娘同白芍在说什么,怎么白芍高兴成这样?”
主仆三个平时在屋里是不拘束的,相处起来也没有太多尊卑,这样气氛也不沉闷。
“我说给姨娘簪菊呢,你要不要?我也可以给你弄。”
“好呀,不过早上采的都太艳丽了些,我压不住,你若是愿意帮我弄,那路边黄就可以了。”
江念就爱绿蕊这大方的性子,相处起来轻松,听着二人说话都觉得心情是好的。
白芍听绿蕊也愿意让自已捯饬,愈发欢喜了,连忙将设想说了出来,“行,那我给你弄个活泼俏皮的双丫髻,至于姨娘仙姿迭貌,堕马髻或是牡丹髻都是好看的。”
……
主仆三个围绕着打扮,欢欢喜喜讨论着,梧桐苑的喜鹊今日都应景地叫得欢实。
“姨娘,您可真美,奴婢觉得便是九天玄女下凡,站您面前都得失色。”
顺着白芍与绿蕊两个看痴了的目光瞧去,便见双鱼戏水古色屏风前,绰约多姿的少女,她肩披绯色绸衫,身着珠色百花曳地裙。
发髻如云,堕马髻侧着一朵红黄菊花,脸若桃花,站在那朱唇含笑,让人失了呼吸。
“白芍,你不去说书可惜了,”江念拂了拂衣裙,又走到铜镜前端详,也是被惊讶了片刻,只怪镜中人气韵竟真有几分羽化登仙之感,让人不敢亵渎。
“姨娘,这回你可不能污蔑我,你问绿蕊,真的好美,您真就是奴婢活了这么久,见过最美的人。”
绿蕊被白芍拉了一把后,也止不住的点头,然后只说了“倾城倾国诚不欺我”八个字。
“行了,别夸了,否则午膳就没得吃了,今日大厨房应该准备了花糕那些,可是今日独一份的,得早点去才行,白芍你从库房取十两银子,多买些。”
听到花糕,果然白芍注意力被转移了,江念这才轻松了口气,她虽然脸皮厚,但被盯着看,还是有两分害羞的。
这日,江念主仆用了花糕,下午还打上了斗地主,日子好不惬意。
“姨娘,能不能不来了,我铜板都快输没了,”白芍皱着一张小脸,看着江念身前堆得跟小山似的铜板,肉疼得不行。
“不行不行,这才多久呀,哪有提前下桌的,再说谁让你不注意着些,我还没怪你呢,绿蕊当地主的时候,我都怀疑你是奸~细。”
这话让对面的绿蕊噗嗤笑了出来,白芍的牌技一切都在不言中。
三人在明间团桌上玩得投入,压根没听见院里传来的脚步声,正在步步逼近。
“不准耍赖哟,大丈夫落棋无悔,这打牌也一样的,”江念拦着白芍想从桌上捡牌的手,嘴上都是打趣。
周全听着江念从屋里传来的话,小心翼翼打量着端王的神情,他真想说这位绝了,打牌就算了,还居然跟丫鬟玩的,这后院哪个不是自持身份。
“等等,”端王突然停了下来,周全不防神,差点撞了上去,等他反应过来,很想问等什么?主子爷这是要听墙角?
里面三人还全无察觉,打斗地主打得热火朝天。
“姨娘,不行不行,我和绿蕊都下午刚学的,技艺不精,你这完全就惦记我们银子,您不让让我,我不来了。”
周全听着真想扶额,这是丫鬟跟主子说的话?脑袋要不要来!不等周全吐槽完,就听见江念接话了。
“嘿嘿,这愿赌服输,上了这桌,可就不兴再说这话了。”
周全真想给跪下,这吊儿郎当的话,听着不像闺阁女子说的,反倒……像要挟人的地痞无赖。
而端王眼底神色莫测,他不是不知道江念是个规矩之外的,但也没想到私下她这般平易近人,和丫鬟说话也是没架子。
思绪间,端王便又抬了步子往屋里走,周全看着端王的背影,只觉得江念算是恩宠到头了。
谁不知道主子爷是最重规矩的,而且聚众赌博,可不提倡。
“两个王,嘿嘿,要不起吧,我可走了,”江念嘚瑟的笑戛然而止,谁来告诉她,这大下午的,端王怎么来了。
江念满脑袋问号,而白芍和绿蕊两个却是吓坏了,赶紧将牌丢下,甚至还掉了两张在地上,但也顾不得了,“奴婢给王爷请安。”
端王看着手里还握着牌,嘴微张的江念,却是注意到她今日的打扮。
不同于往日的明媚,今日多了几分仙气,美得更加别具一格,想着今日见到的众人,无一能及得上的。
“这是在玩牌?”端王看着桌面上的牌,眉头微皱,这不是叶子牌,他又不认识,不用想也知道又是江念自已琢磨的。
几个呼吸间,江念终于回神了,然后便打量着端王的神色,看不出喜怒,于是回话便谨慎着,“嗯,想着今日是重阳节,节日该喜庆些,而且想着没人会来,妾身便带着她们两个玩了会,不过刚玩。”
端王看着低垂着头,手还轻扯着帕子,带着几分乖巧的江念,到底没绷住脸色,笑意漫了出来。
江念是敏感的,立马感受到气氛的缓和,如冰雪消融,立马便悄咪咪抬头瞧看端王,便见他正一双笑眸注视着自已。
江念立马就知道刚刚端王作势吓唬自已的,背脊立马便松了。
端王没想到江念这么敏觉,居然敢抬头看自已,但再想佯装生气又不能了,索性便缓和了语气。
“这牌又是你想出来的新花样?”
警惕还未全消,江念不敢放肆,于是还是带着乖巧地点了点头。
“你这脑袋里,吃喝玩乐的点子可真是不少,”端王从桌上拿起两张牌把玩,这话褒贬意味不明,让江念一颗心不敢放下。
江念琢磨着还是拍马屁吧,这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想罢讨好的话便出了口,“都是沾了王爷您的福,要不妾身也不能万事不管,就琢磨着如何享福了。”
说完还用贝齿轻咬着唇,一双狐狸眼眨巴眨巴看着端王,十分怜人。
看着江念这神女一般的脸,端王还真发不起怒来,而且嘴还甜不是。
“罢了,但关起门便也算了,明目张胆玩牌可不行。”
周全在一旁瞠目结舌,主子爷不仅不责罚,竟然还默许?这梧桐苑他瞧着怎么就是与旁处规矩不同。
“王爷最好啦,”江念使劲给端王戴高帽子。
端王看着笑靥如花的人儿,也不禁莞尔,然后目光又扫到绣桌上的铜板,想着也不过是打发时间的趣子罢了,倒也不妨事。
而且刚刚的江念太生动,这梧桐苑的气氛也太融洽,他不忍打破,也只有到这,好似有了几分烟火气。
端王不问责,江念也不敢放肆,连忙使眼色让白芍她们将牌收起来,这些都被端王看在眼里,心里对江念的分寸感也更满意了几分,不恃宠生娇,便很好。
“王爷,您今日不是陪着圣上登高去了吗?怎么这个时辰回了府?”而且还来了她这,最后这句江念没说,不过眼神却是明晃晃的。
“父皇年纪大了,爱热闹,所以午间便摆驾回宫,设了宴席。”
这句话信息量可真大,是说老皇帝年纪大了,爬不动,所以提前回来了,啧,只怕今日众皇子又是明争暗斗的。
这不是什么好事,端王必定烦闷,江念立马就止住了话头,没再往上说,
于是江念就想着该说些什么,想着想着就想到了小说里的剧情,想回忆后院众人用什么法子逗端王开心的。
但最后却被江念回忆起了个重要的事,她兴奋了,呜呜,差点忘了这事,不过到底是不是这个时候,江念还真不知道。
书里对这事着墨极少,因为就是原女主同成为皇帝的端王说的一句话。
书中是这样写的,皇上您在身为太子前,力挽狂澜,整治了那场毁天灭地的蝗灾,救百姓于水火,此等功绩,自然万民所向。
端王成为太子是明年的五月,蝗灾一般多发于夏秋交替,如果还未发生,那便极有可能是今年,或许就在不久后。
江念越想越兴奋,如果是真的,这可是送到手的功绩呀,于是江念斟酌着措辞,“王爷,您知道蝗灾吗?”
江念注意着端王的神态,不放过任何变幻。
“怎么想起问这个了?”端王撇了撇杯盏里的浮沫,品了一口。
“就是在地理志里看到的,说蝗灾一般爆发于旱灾后,所以才想着问王爷您,治理过蝗灾没。”
“没有,本王这几年才参与政事,而且前几年风调雨顺,不曾有过,”说着说着端王消了音,因为今年中北地区可都有着不同程度的干旱。
为着这,圣上还带着文武百官在天坛祭天求雨。
想到这,端王的眼神顿时便变了,直直地望向江念,其中情绪让人难以琢磨。
江念自不可能眼神闪躲,她就盼着这场功绩呢,而且谁也不能猜到她是穿来的不是,于是江念便将话给点破了。
“妾身就是刚好看到蝗灾多发于干旱后,正好中北地区今年干旱频发,所以就不自然地想到了一块,原本都忘了的。
但今天重阳,本就为着风调雨顺,百姓安康,所以就又想起来了,于是便想着问问王爷您,也好求个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