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尔塔罗斯工程,是一项监狱工程,也是一个判刑工具。入狱后的囚犯都会被送进这里。塔尔塔罗斯工程会给囚犯构建一个意识监狱,让囚犯的意识在意识监狱里受刑。你也是一个囚犯,明白了吗?”
我点点头,可我更在意的是,我为什么会被送到塔尔塔罗斯工程里。于是,我问菲丽希缇。“我犯了什么罪……”
“囚犯:文风,罪名:杀人,被杀者:婕拉。”她说。
菲丽希缇提到婕拉,她说我杀死了真实中的婕拉。为什么绕来绕去都没有摆脱婕拉。我心中升起一股怒火,对着她咆哮。“谎言,你在撒谎。这完全不可能?”
“事实也许很难接受,但你没有不接受的权利,因为你是一个囚犯。”菲丽希缇冷漠批判性的回答,使我哑口无言。
我坐在地上,手掌抓着脸,急促地呼吸着。“那意识监狱里面,我为什么会被婕拉干扰。”
菲丽希缇顿了一下,然后说:“因为你爱她。”
我抬头凝望这一片白芒,停止了去回忆。也许此刻在这里,过去发生的一切都不重要了。我应该忏悔,去信仰上帝,请求他的怜悯。也许,我可以重新来过。
我默然的问菲丽希缇。“我现在处于现实中,那华格纳·伽尔布雷斯呢?”
“他已死了。”菲丽希缇斩钉截铁的说。
“不是说在意识监狱里的死,不一定是真正的死亡吗?”
菲丽希缇的声音里,充满了嘲讽,且极具批判性。“你太天真了,有些人回到现实后会有两种状态,一种是活着,一种是死亡。很显然,你是幸运的,不过只是暂时的。因为你还有一个刑期。”
“在三小时白昼城市里,我构造了一些戏剧性、刺激性的,甚至带有科幻性的奠基者、生命之塔。开始我是想让这个意识监狱更饱满些,但我没想到竟然出现了纰漏。所以,我已全部调整过来了。”
我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站起身,惶恐的环顾四周。
菲丽希缇继续说:“最高的死亡刑期是十三K,也就是要死亡十三次。人的大脑,最多只能承受13次的意识旅行。如果你从13次意识死亡中存活下来,那么你就可以出狱了。但能存活下来的几率,只有四十万分之一……”
菲丽希缇的话语顿住了,似乎是说错话了一样。略微迟缓了一下,然后继续说:“意识监狱所发生的事情,就像一个真实维度的存在。人性、金钱、饥饿等都是真实的,塔尔塔罗斯工程存在的意义,就是构造的这种‘真实感’。”
菲丽希缇刚才提到“十三K”,难道十三K的真正意义就指最高的死亡刑期,那每个人身上的代号数字不一样又作何解释?我颓然的犹如耄耋老人,所有的思维在这一刻停止。我害怕再去想,那一个个可怕而冗长的梦。菲丽希缇说的话,有如拥有宗教观的自恋情节的人,在向你阐述披上科学外衣的事实。就像里根时代或者911袭击过后,那种咄咄逼人的即视感和即听感,让你不得不信服。
我无法抗拒她的言语,也无法反抗现实,更无法抵抗当下的情势。我转念一想,木讷看着自己赤裸的身躯。我麻木的问菲丽希缇。“你可以看得见我吗?”
菲丽希缇清了一下嗓子,弱弱的回答。“是的。”
我说:“我岂不是被你全部看光了。”
菲丽希缇回答。“这并不重要。”
“我可以看你一眼吗?”
“在意识监狱里,你已经见过了。”
“现实中的你是那样的?”我不断的问菲丽希缇。
菲丽希缇似乎有点不耐烦。“嗯。这些无关紧要的问题,你不要再问了。你还有一个小时,进入下一个意识监狱里。罪与罚的折磨不会停止,文风,请做好准备。”
“你还有一个小时时间……”菲丽希缇的声音戛然而止,整个空间恢复寂静,陷入一片死寂。
寒冷,依旧刺骨。这一个小时,我该以怎样的方式去面对。是以死决绝的心态,去缅怀过去,坦白未来。还是绝望空洞的接受最后一次意识旅行。因为我很清楚,我存活的几率,仅有四十万分之一的几率。
这一切就像晦涩的“精神性”,充满朦胧张狂的神秘主义。我看到了一座墓碑,墓碑上呈现着振聋发聩的具有高度象征意义的碑文:时间已尽。我面临“时间到了”,仅有人生的最后一小时。
我该如何利用这最后一个小时。
某一群人,创造了一个剥离微观世界和宏观世界的蒙太奇领域,这个世界没有喷发的埃特纳火山,也没有南极冰架崩解入海的场景。这个世界等同于现实的世界,极具暗喻式的、具有联想性的,构架出一个充满爱、死亡、忧伤的维度。
而我在这个维度中,忍受着爱、死亡、忧伤的折磨。公平,从来都不是选择出来的,而是强行被盖在身上的。所以,你无法选择。
在当我知道是我杀死了婕拉之后,我的念想已然随她而去。我是一个罪人,爱缓解不了罪恶。因为罪恶的根源,即是爱。
我将在“塔尔塔罗斯工程”里,慢慢死去。深虑之后,我才明白“塔尔塔罗斯工程”的存在,即指救赎。得不到上帝的恩典,那就在虚拟的救赎中死去吧。那些无尽的犹豫和踌躇,荡然无存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菲丽希缇的声音没有再响起。我蜷缩成一团,难过的无以复加。婕拉,请你原谅我。
死亡的序曲,降临了。
“意识监狱,即将开启!”一声机械的仿音,响在我的耳畔。黑暗与光明,冲突与挚爱,在这一芒芒白色的流线罅隙中粉碎。我看到眼前的白色空间,化作无数流动的白色线条。这些白色线条缠绕在我赤裸的身躯上。
这一刹,我的身体像风一样没有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