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面反问我:“你还不明白吗?”并不是我不明白,是我害怕去想象,那个无比荒诞却又令人绝望的事实。“这座城市的每一个人,存活的时间都是被限制的,如判刑期的长短一样。我们活着的意义,就是等着被审判。一旦你的时间达到审判的期限后,将面临的,是死亡。”
铁面的眼中,闪烁着深邃的光点。
“这也太荒谬了,我们又不是犯人,凭什么连活着的时间都被人设限?”我难以置信的大声说出来。
铁面抬头仰望着天空,嘴角掀起自嘲的弧度。“你说犯人?也许,我们就是死刑犯……对于活着的人,即将面对的是未知的死亡,人有旦夕祸福,我们的审判日终会来临。”
“如果逃离这座城市,是不是结果就会不一样呢?”
“也许吧,但目前为止,还没有人真正逃出这座城市。”铁面的声线里,有着隐隐的颤音,他金色的头发,在光照下泛着婆娑的阴影。我看着中庭的方向,想象着带婕拉逃离,可是米诺斯迷宫又如何走出去呢?
谁又曾会料想,这座城池比阴翳下的人,还要扑朔迷离。我们没有选择的权利,唯有抵抗命运。正如《仙女对牧羊人的回答》中之语“假若世界和爱情永远年轻,假若牧羊人的话句句成真;这些美妙快乐能把我打动,和你一起生活成为你的爱人。”
“我有一种预感,山雨欲来,风灌满楼。”这是铁面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他告诉我这座城池即将动荡。其实,这种预感一直潜藏在我大脑里。我知道,它已悄然逼近。
我躺着床上,看着天花板上,那一层黑色潮湿的霉素。脑子里难得一次空白,只有视线里是发霉的墙壁。像是在蠕动、生长、蔓延,怪状如黑色异形。发霉的黑色霉素突然像黑雾一样,组成一个黑袍的人形。一开始,我以为仅仅是我的幻想,可是黑影一下变得无比真实,他朝我的心脏刺来。
危险感冲上心头的刹那,我猛然翻身,滚出床的边缘。然而,他的速度快到让人咋舌,转眼又再次冲到我的面前。呼吸的时间里,他的手掐住我的脖子,巨大的推力把我整个身躯撞在身后的墙壁。
黑影的手劲很大,喉咙被攫紧得令我无法呼吸。也就在此时,我看到了黑袍下的那半张脸。苍老的面孔下,嘴边那两道深深的、刀刻一样的法令纹。他用沙哑的声音问我,还记得我吗?
我无法呼吸,四肢逐渐丧失知觉,我感觉我快要死了。“碰”的一声,门被踢开,一道娇小的倩影如飞蝶,对着黑影开枪。黑影左闪右避,把我丢在地上,像鬼魅一样消失在房间里。
“你没事吧,文风!”我重重的喘息,婕薇走到我面前,把我扶起来。她看着我,双手捧着我的脸,难过的说:“文风,我知道你是十三K中的第七K。”
“你怎么知道?”我疑惑。
婕薇依靠在墙壁上,视线从天花板上的黑色霉素移回我身上。我从她的面容上,看到了挣扎和绝望。“我们曾经就认识,但我认识的你,已经死了。而且你和他,其实是同一人。”
听到这话,我突然想起了铁面所说的“他跟你很像”,心里骤然一紧。
婕薇垂下眼,感叹中略带茫然,又带着一抹怜悯。那一秒,我都不知道她想表达什么,此刻她的脑子里到底装着什么。
她接下来告诉我的一些东西,荒诞又令人无可反驳。她说:“十三K并不是什么杀人组织,我也是十三K的其中之一。像我们这种人,有的人被判了一次死刑,有的人两次,有的人三次……有的人,十三次。为什么有些人说‘我的时间到了’便自尽而亡了?正如大家所推理的一样,我们的生命时间是被人设定,应该说是被判刑的,就好像我们是罪犯一样,那么这座城市宛然就是监狱了。。”
“我也曾看着宛如复制出来的自己,朝着自己的脑袋开枪。为什么叫十三K?具体的含义,我也并不清楚。但我觉得十三K指的是一类人,并不是什么杀手组织。”婕薇看着我,用一种我无法言喻的眼神看着我。
“那我这次死了以后,会在哪里?”我问她。
“这座城市其实只是一个巨大的意识监狱。你已经死过很多次了,包括你看着如你一样的人,在你眼前自杀。”婕薇抓住了我的心理,那个名词“意识监狱”。我不由自主地说了出来,又重复了一遍。“意识监狱?”
“嗯,很匪夷所思。我们被判刑,折磨的并不是我们的肉体,而是我们的精神。我们的肉体,可能封存在某个容器里。如果这次我和你再死掉的话,可能就会在另一边醒来,也有可能……永远都不会再醒过来。”
我问婕薇:“照你这么说,此刻的我们不是真实存在的了?这座城市也不是真实存在?”
“可以这么说吧。”婕薇点点头。那么,也许死亡也并非是真的死亡了……
婕薇的这番理论,的确可以解释这座城市发生的一些“奇怪现象”,我的思路也跟着她走了。“照你这么说,尸体消失等一系列问题似乎可以解释得通了。铁面和我们是一样的?”
婕薇再次点头,长发幽香轻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