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素是只小小狐妖，刚得化形机缘，胸无大志，最爱的就是在岭晓山当小霸王。
就说这日她骑着鹿在山里横冲直撞，惹得惊鸟乱飞。
明明是火红狐狸爬在白鹿之上，却口吐人言，一直念叨着：“驾驾驾！”
那白鹿也不是凡物，他被狐狸利爪抓得是皮毛发紧，无奈道：“祖宗，你能下去吗？”
云素傲气得很，回道：“不要！”
白鹿便又被驱赶着往深山之外跑。
白鹿穿梭在山林之间，皎洁的鹿躯之上的狐狸却慢慢地变幻形态：
最开始变化的是一短小狐腿，变作了少女赤足，精致脚踝处挂着火红的裙摆。
牢牢扣住白鹿的狐爪也变成一双素白玉手，正轻轻抓握在鹿角之上。
布满绒毛的狐狸尖脸也变作可人的少女脸庞，眼眸清亮，翘鼻小巧，唇瓣红润。
凡人打眼看去，只觉得是仙子侧坐在白鹿之上，奔向人世。
可苦了身下的白鹿，因为狐狸变少女重了不少。
他也因此从奔跑的姿态变为漫步林野，溜溜达达间，随意开口道：“前面有人。”
云素轻笑：“我去救他。”
白鹿：“人家安全得很。”
云素不满：“我是霸王，我说他危险他就危险。”
如她所言，下一秒狂风大作，一书生模样的青年栽倒于地，暗叫倒霉。
红衣姑娘无声息来到他身旁，素手一扶轻松把他拉起，书生顺着视线看去，眼里止不住地惊艳。
眼前的姑娘肤白如雪，鲜衣亮眼，言笑晏晏。
他不禁看得有些久了，久到云素脸都笑僵了。
“喂，你……”红唇吐出的话语却没有姑娘外貌表现的那样温和。
书生这才恍然回神，不禁羞赧道：“小生唐突了。”
云素见他终于回神，发出银铃般的笑声：“你叫小生？”
身后的白鹿听此用鹿角怼了下云素，给她传音：“白痴，这是人家对自已的称谓！”
书生也看出对面的云素文化水平不高，但还是被姑娘容貌惊得忽略了这点，痴痴答：“不是，小生名为夏侯诩。”
云素打一听到这名字就忍不住皱眉，心底难掩厌恶之情。
她确实从未听过这名字，但又分外讨厌这名字。
没有了搭讪之意，云素轻松一跃，侧坐于白鹿之上，对身下白鹿道：“走吧，这人无趣得紧。”
夏侯诩也是这时才注意到恍若神女的姑娘还携一白鹿，真是如话本所说的天仙女子。
眼看着云素远去，夏侯诩大惊：“仙子且慢！”
云素听了这称呼倒是拉住了白鹿，转眸看向夏侯诩，咯咯笑道：“你叫我什么？”
夏侯诩这次不敢直视容貌极盛的姑娘，垂眼敛眉：“仙子。”
云素又有了趣味，翻身下鹿，走到夏侯诩身前，来了谈天的兴致。
“嗳，书生，你要去哪？”
夏侯诩没料到眼前的姑娘竟然赤裸着一双玉足，踩在泥地里也不沾污浊，白得晃眼。
刹那间他的脸皮爆红，不再低头，抬起眼眸对上云素兴味盎然的眼里，又是一阵不自在。
“我，我要跃过岭晓山去省城赴考。”
“书生，你读过很多书吗？”云素摸着白鹿的角，并没有看向夏侯诩。
“四书五经，略有涉猎。”
狐狸是不知道四书五经的，但她大致听出夏侯诩确实有些文墨。
云素笑道：“如果你考完回来，能教我识字吗？”
“岭晓山一年到头没几个人会经过，大多是山野农夫，和我一般，大字不识几个。”云素带着抱怨的语气说道：“我连话本都看不懂，下山好麻烦，出去一趟就难回来。”
说书的讲得跌宕起伏，但在云素眼里，还不如在岭晓山窝在白鹿上，捧着话本自已读。
夏侯诩呆愣愣回道：“好。”
其实若是他考上了，根本不会回来。
但看着云素欣喜的眼神，又咽下了这句话。
三月一转眼就过去了，落了满叶的岭晓山又披上了雪白的衣裳，愈发显得像偏安一隅的仙境。
夏侯诩其实根本不是读书的料，可是父母亲费劲心思把他送入学堂，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出人头地。
他侥幸过了童试，便被催着去省城一试乡试，理所当然没考上。
想着这次回去，定要被爹娘长吁短叹一番就苦恼极了。
鬼使神差下，夏侯诩又选择从积满霜雪的岭晓山过。
寒风刺骨，他蹒跚在山野之中，顿觉后悔，除非是真仙子，不然那姑娘怎么还会在这雪山上呢。
“书生你来啦。考上了吗？”
夏侯诩闻声看去，却见少女赤足踩在积雪上，眉眼如画，红衣胜霞，一如三月前。
他在心里道，好像真是仙子。
夏侯诩惭愧回道：“小生不才，落榜了。”
云素安慰：“能识字已经很厉害了。”
“你是来教我识字的吗？”轻盈的脚步声落在洁白的霜雪上，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夏侯诩已然将云素当成了仙女，只道：“如果仙子信我的话。”
白鹿穿过树林来到云素身旁，身子拂过矮小灌木，灌木擦着巨树，又带了一阵轻薄的雪沫。
白鹿向狐狸传音道：“凡人在冬天的岭晓山是活不下去的。”
云素眸光一转，向着夏侯诩开口道：“书生你住在哪？我到时候找你去识字吧！”
她伸出三根葱白指尖说道：“我学三千字吧。”
说完又觉得不妥，苦着张脸把两指扣回掌心道：“不成不成，一千字吧。”
看着云素古灵精怪的模样，夏侯诩觉得心脏跳跃得不正常，刻意不理会只说：“我离得有些远，在黎民县的小书村。”
云素暗中肘了肘白鹿，等白鹿用鹿角怼了她腰一下才对着夏侯诩道：“我记下了。”
看着夏侯诩渐行渐远，云素苦恼地变作狐狸扑上白鹿身上，郁闷道：“小书村是不是很远啊？”
白鹿见云素是真的想识字，便道：“不远，我送你半日可到。”
小狐狸打滚了一番回道：“那说好啦，你带我去。”
“鹿，你怎么不化形啊？”
白鹿黑眸似乎闪过无奈：“化形哪是说化能化。而且我有名字，叫谢鹤。”
狐狸倒是嘟囔道：“你个白鹿，叫什么鹤啊？”
白鹿也回答不上，他只记得自已叫谢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