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诩又花了几日的功夫才回到小书村,却说家里头早知他落榜的消息,竟在他赶来前就张罗了婚事。
他踏入家中小院,便见爹娘正与媒人说亲,小妹则舔着从媒人手中得来的糖果。
他娘见夏侯诩回来,忙把婚事告诉他。
她喜气道:“县令的千金看上你了。等你结亲后,你就可以继续安心备考乡试了。”
夏侯诩皱眉拒绝:“我有心仪之人了。”
他娘的脸色霎时变得惨白:“哪家姑娘?我们家可没有多余的钱来养别的女人。”
他爹看着对面县令特派来的媒人,讪笑道:“他整日读书,哪里见过其他姑娘。”
夏侯诩知他家贫困,大多钱财都用来供他读书,看着两鬓斑白的爹娘和一派天真无邪的小妹,也不再多说了。
媒人见没什么差错,就开口说:“既然夏郎君也应下了,那婚事便可开始准备了。”
他们这边婚事要提早五六个月准备,更别说是县令女儿的嫁娶,更为重视。
夏侯诩爹娘赔着笑把媒人迎出这破旧的门槛,才松了一口气。
夏侯诩:“我根本没见过什么县令千金。”
他爹:“你哪没见着,你那日考完童试回来不就说见着个漂亮姑娘。”
他娘笑开花:“没想到就是县令千金,咱们小诩一表人才,人家也看上咱了。”
说起漂亮姑娘夏侯诩才想起来,在黎民县大道上确是遇见个艳丽女子,回家就和爹娘提了一嘴。
可是自他见过云素那仙子般貌美的女子哪还记得什么黎民县上遇着的美娇娘。
夏侯诩也说不清自已的心思,对着云素始终有种只可远观不可近看的感觉,但内心的悸动也不是假的。
生于穷苦之家,必然不能叫他去追求所爱,应下这门亲事,对他家来说是再好不过了。
于是他一边读书一边准备婚事,但云素始终没出现。
岭晓山。
云素看自进了洞穴就昏睡不醒的白鹿急得团团转,甚至去薅了岭晓山修为最高的榕树来帮白鹿看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白鹿昏睡,云素别说能不能去小书村,就是想去也没有心思去了。
岭晓山只有谢鹤一只鹿,他可不能死。
云素怀着这样的忧思,化作狐狸阖眸睡躺在他身侧。
山中不知岁月,只知草木融了雪,绿了又黄了。
小小的红狐被人捧入掌心,轻柔抚摸。
云素睁眼,见着个陌生的男人摸她,瞬间寒毛直竖,龇牙咧嘴。
谢鹤垂眸轻笑:“是我。”
“鹿?”小狐狸收回獠牙,在他手心舔了舔毛。
“嗯。”
下一瞬,白光闪过,只余一头白鹿角上挂着只狐狸。
他抬腿,向着岭晓山外走去。
两只精怪谈天声响了一路山野。
“你能变人啦!”
“嗯。”
“你怎么又变回去了?”
“你都是小狐狸了,我才不当人。”
“你要去哪?”
“你不是要识字吗?”
“我们去那个什么村吗?”
“对,小书村。”
“好!出发!驾!”
————
夏侯诩与妻子结婚后,相敬如宾举案齐眉。
县令千金嫁过来,自然不能住在小书村,他们全家便搬去了黎民县。
乡试三年一次,他也没闲着,去了县里的书院当了教书先生,也算不白吃饭。
天色已暗,夏侯诩便在书房里支起一盏灯,昏黄的光落了满室。
他的妻子白日为他研墨,夜深了,撑不住便先睡下了。
夏侯诩放下书,揉了揉眉心,正欲把灯熄了去卧房休息。
“笃笃笃”声响起,他看向房门,却发现声音不源于此。
四处张望才发觉声响是从窗棂处传来,他起身,拨开窗户,却见云素现于窗后。
她道:“书生,我来找你识字了。”
夏侯诩愣了片刻,看着少女的脸庞,觉得有什么东西自心口破土而出。
“嗯,我也来。”
一道低沉的男声响起,夏侯诩才发现云素身后还站着眉眼俊逸的男子。
夏侯诩:……
他按耐住心里的情愫,莫名有些酸溜地说:“这位是?”
“我哥,吧?”云素不太确定地转头看向谢鹤。
谢鹤颔首:“嗯。”
明明夜色深重,但夏侯诩不觉疲惫,只是把两人迎进书房,当即开始教学。
夏侯诩本欲握着云素的手教她写字,却被谢鹤拦下。
他道:“识字即可,我们不用写字。”
云素附和道:“对对对。”
天色既白,云素伸了伸懒腰,十分满意自已一夜就识了五十字。
“谢鹤,你怎么认的比我多啊?”
谢鹤还未开口,倒是夏侯诩抢先说道:“姑娘姓谢?”
云素僵了一瞬,谢鹤接过话头说:“嗯,叫谢素。”
云素应道:“对,我是谢素。”
天光大亮,夏侯诩也该去书院了。
他不比山里来的精怪,熬了一宿,眼下青黑,憔悴了不少。
他对门外的下人吩咐道:“收拾两间客房出来。”
下人看着夏侯诩身后的俊男美女,眼底闪过惊艳,一声“好”还没出口,便听到了让他惊掉下巴的话语。
云素清亮的嗓音响起:“不用,我们要一间就好。”
不仅是下人被惊到了,夏侯诩也不禁转头,委婉道:“虽为兄妹,但年纪已大,这是不是不妥?”
云素没觉得不妥,毕竟在岭晓山里她和鹿就一起呆同一洞穴中。
谢鹤失笑解释:“一间就好,我不住在此处。”
云素闻言抬眸望向谢鹤,谢鹤传音道:“我有事要办,不常在。”
夏府的下人皆传老爷带回一妙龄女子,孤男寡女相处一夜,现在就藏于客房中。
萧轻竹一醒来听到这种传言就按耐不住心里的怒火,赶到客房让人把云素叫出。
这头云素刚躺下就被叫起,心里也是一阵不满。
但所有的不满在看到萧轻竹的时候就烟消云散了。
“小竹子?”
萧轻竹听此皱眉回道:“你在叫我?”
云素也在古怪自已的称呼,摇头道:“应该不是。”
萧轻竹道:“你是干嘛的?勾引我的夫君?”
云素:“夫君是什么?”
萧轻竹的怒火偃旗息鼓,惊了:“你哪来的?”
云素:“山里。”
刹那间,云素从一个不知廉耻的人瞬间变作蒙受拐骗的清纯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