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已儿子患上了肝癌,可他这个做父亲的却一点都不知道。
透过病房的门,看向那躺在病床上的青年,白国栋的心狠狠地抽痛。
他靠在门外的墙上,缓缓蹲下来,沧桑的给自已点了根烟。
呼~
深吸了一口,缓缓吐出烟雾,心中满是懊悔和自责。
他想起自已曾经因为工作繁忙,而忽略了对儿子的关心,也想到婚姻失败,自已酒后失言。
现在回想,他这个做父亲的,无时无刻不在伤害小白的心。
如今,面对病重的儿子,他却无能为力。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小白与他渐行渐远的……
他依稀记得,那是他们还没发家的时候。
小白放学回家,兴冲冲拿着一纸奖状。
“爸!这次期中考我考了第一,学校组织春游让我们放松一下心情,免费的,但要征求父母的同意,我可以去吗?”
那时,儿子看向自已的眼神充满了胆怯,可能是奖状的缘故让他有了些许底气。
在此之前,为望子成龙,他和妻子商量好,在家他扮演严父,而妻子扮演慈母。
一切都是为了孩子的未来,当时的他是这般想的,所以没有拒绝。
他记得十分清楚,当时小白用满怀期待地目光望向他。
可他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打破了少年对父亲的幻想。
“玩玩玩!一天到晚就知道玩,一个小学的破奖状就兴高采烈,你知不知道,我和你妈有多辛苦,背井离乡到外省打拼,这都是为了谁?而你却只想着玩,辜负我们的期望,没出息的东西。”
他的话刚落下,儿子就委屈的低垂下头。
白国栋永远也不会忘记,那时的小白听见他的话后,眼睛里噙满了泪水,紧咬牙关强忍着不哭出声。
那时他多想上前,安慰那颗受伤的心灵。
可他没有那样做,而是拿起戒尺,恶狠狠瞪着小白。
“给我憋回去!你还委屈上了,再哭一下试试!”
说完,就扬起手中的戒尺,他永远也不会忘记那句痛击他心灵的话。
“爸,我不去了,我也不哭了,你不要打我,我会好好听话。”
小白红肿着眼睛望着他,那双明亮的眼睛,已经被泪水浸湿,从眼角滑落,是那么惹人怜惜。
可他却是那样的残忍,他一巴掌扇了下去,将儿子打翻在地上,戒尺也用力的打在小白的身上。
“哭!我让你给我哭,我白国栋怎么生出你这么个没出息的玩意!”
他的每一下都用足了劲。
直至打累,戒尺才颓然的从他手中掉落。
小白蜷缩在角落,双手捂着脑袋,肩膀剧烈地抖动着,显然在极力忍耐,但仍然难以抑制那悲痛欲绝的啜泣声。
白国栋猛地扇了自已一巴掌,他站起身,深深地看了一眼病房里的白默。
他的儿子明明长的是那么帅气,明明是那么优秀。
可他却不懂的珍惜,为什么现在才开始悔悟。
白国栋死咬着下唇,试图麻痹自已内心的痛苦。
“爸,你别哭了……”耳边仿佛传来穿越时空的声音。
白国栋抬起头,泪眼朦胧中,他看到了小白小时候的身影。
“小白,是爸爸对不起你……”白国栋喃喃自语。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爸爸一定不会再那样对你。
然而,时光无法倒流,白国栋只能默默地承受着这份愧疚和悔恨。
在外迟疑了很久,白国栋终于推开了病房的大门。
夫妻二人将注意力全集中在白默身上,全然没注意白国栋的到来。
王素仙拉着那瘦削的手,入手微凉,如她的心一般拔凉。
她早该带白默来医院检查的,明明那天上药就察觉到了异样。
可她只是以为发育不良,只想着调理对方的身子,哪曾想小白患上了那么多严重的病。
白国栋走到病床前,嘴唇动了动,却终究没有说出话来。
望着儿子额头上的那道疤,心中的愧疚如长江般滔滔不绝。
白默紧闭着眼睛,病房里只有心率流动的声音。
“病历都看了?”唐国文开口说道。
“看了……”白国栋点了点头。
唐国文深吸了一口气,随即将白国栋拉了过来,狠狠地给了他一拳。
白国栋被唐国文打的摔到了地上,他擦了擦嘴角的血渍,沉默不语。
“这一拳是替小白打的,我不管你们是什么原因离婚,但罪不至孩子。”
说完,唐国文还不解气,因为那病历上写着的太触目惊心。
他上前揪着白国栋的衣领,压抑着声音,怒视道:“老白,重度抑郁症!你告诉我,一个那么懂事的孩子,为什么会患上抑郁症!”
白国栋不敢直视对方的眼睛,低着头回答道:“我……我不知道。”
不知道?
听到这个回答,唐国文气笑了。
紧接着又是一拳,这一拳他不像开头那拳收了力,这一拳结结实实打在白国栋脸上。
唐国文脾气一直很好,哪怕是遇到无数穷凶恶极的罪犯,他也没像这般动怒过,这是他第二次抑制不住心底的冲动。
“你们要打给我滚出去打,别吵着我家小白。”王素仙低声呵斥。
唐国文拽起白国栋,两人出去以后,病房里又恢复了静谧。
王素仙望着心率仪,眼圈一红,眼泪顺势流了下来。
白默一直都是清醒的,只是他不想睁开眼睛。
他不想看到唐姨落泪的样子,更不想面对那人。
白国栋和唐国文出了病房,二人坐在医院椅子上。
唐国文没有再大打出手,白国栋也没有说任何话。
两个男人都只是沉默着,沉默着……
不知过了多久,唐国文突然开口:“打算怎么办?”
“按照医院给的方案治疗,不管花多少钱,哪怕是将厂卖了我也要治。”白国栋的嗓音嘶哑而干涩。
癌症晚期,任何的治疗手段都不过是延缓病人的死亡。
这个世界上有许多人,在患上了癌症后,为了不拖累家人。
大多选择放弃治疗,不成为家人的负担。
因为任何治疗手段都是徒劳,最后落的个人财两空的结果。
唉……
唐国文深深地叹了口气,他起身,拍了拍白国栋的肩膀。
“下午局里还有个会,我先走了,缺钱了找我。”
短短的留下一句话后,他便离开,只留下白国栋一个人,孤独的坐在椅子上。
夜幕降临,夜风轻轻撩动窗帘,微风吹拂,如山间清水般冲洗了疲惫的心。
白默缓缓睁开眼睛,望着床沿睡着了的唐姨。
他拔掉针管,将被子盖在对方身上,向着病房外走去。
余生很短,他不愿将自已最后的时间留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