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轻轻撩起鬓边的发,在漫无星辰点缀的病房,一种从未有过的宁静滋润全身。
白默闭上眼睛,回想着过去的点点滴滴。
曾经的忙碌与疲惫,仿佛都在这一刻得到了慰藉。
感受着这份宁静,白默能听到心脏跳动的声音,享受着生命中难得的片刻安宁。
不知过了多久,他睁开了眼睛,眸光微微闪动。
如灵魂找到了安葬人生的墓碑,终于不再为过去所留恋。
他回过头,最后看了眼唐姨后,缓缓走出了病房。
当病魔摧残肉体,当痛苦弥漫全身,与黑暗孤独作伴。
它们会吞噬这份苦难,于风中残烛延续这一生。
推开那扇门,入目的是一个满脸颓废、睡在医院长椅上的男子。
白默微微顿足,曾几何时,他是多么想得到这个男人的认可。
可从小到大,对方除了无数次剥夺他内心的童真外,好像从未给予他什么。
父爱?
那早已死在破碎童年的梦里,从期许到胆怯,最后再到畏惧。
白默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熟睡中的父亲,心中五味杂陈。
他想起了小时候渴望父亲的关爱,以及每次被拒绝后的失望。
然而,此刻的他已经不再是那个脆弱的孩子。
他深吸一口气,迈开步子,朝着医院的出口走去。
深夜的医院很安静,安静的可怕,跨越层层阻碍。
白默离开了医院,离开了这想埋葬他最后时间的坟墓。
抬头仰望夜空,心中不免感叹,生命如此短暂,如同夜空中转瞬即逝的流星。
街道上,路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映照着白默孤独的身影。
他漫步走着,忽然,一阵风吹来,带来了一股清新的气息。
白默抬头望去,只见那夜灯摇曳的微光下,站着一个撑伞的女子。
大半夜,这形象着实有点渗人,白默摇了摇头。
又没有下雨,也不知道对方撑着伞干什么。
女子站在路灯下,静静地注视着白默。
注视着那个曾经在她青春岁月里,留下深刻印记的人。
第二天。
王素仙以及白国栋将整个医院翻遍,也没有找到那白默的影子。
当白国栋通过医院监控,看到白默停留在病房外,只注视了片刻,便头也不回的离开。
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深深地刺痛了他。
身体已是千疮百孔,却依然不肯接受治疗。
他的儿子,在身患绝症的情况下,选择了逃避的姿态来面对他。
不,不对!
是他白国栋亲手葬送了自已的孩子,是他一次又一次将对方推向深渊。
“姓白的!”
王素仙强忍着心中的冲动,怒视着白国栋。
“在你没来之前,小白都一直好好的待在我家,你一来后他就闹消失,你这些年究竟有没有将他当作是自已的孩子,为什么他宁愿闹消失,也不愿见你?”
白国栋沉默良久,面对王素仙歇斯揭底的质问。
他无法回答,也完全回答不上来。
从他夫妻二人离婚后,他就从未关注过自已儿子。
因为白默长的像他妈,他甚至无数次将对方当作出气筒。
王素仙冷哼一声:“你这种人,根本就不配当一名父亲,更不配当一个男人。”
她不管白家发生了什么变故,也不管白国栋受了什么刺激。
她只知道,一个孩子在人生即将走到尽头时,那该有多失望才不愿面对自已的父母。
公园里,穿着黑色衣裙的女孩缓缓将伞拿开,露出了她的真容。
白默怔怔地看着眼前这名少女,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熟悉……太熟悉了……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女孩留着黑色的长发,戴着红色的眼瞳,看上去很是明艳动人。
硬要说的话,对方这打扮很像动漫里的一个女角色。
时崎狂三!
只不过与时崎狂三不同的是,女孩前面留着长长的刘海,遮蔽了半张脸。
不过光从另一半就能判断出,女孩容貌惊人,至少也是校花级别的存在。
先是一个李清雅,现在又来一个时崎狂三。
白默自嘲一笑,怎么都要死了,桃花反倒是朵朵来了。
之前除了青梅外,他可是一点女人缘都没有的。
见白默没有第一时间认出自已,唐玉娇有些失落。
不过她与默哥已经十年没见过面了,认不出来也正常吧。
“你不认识我,我可认识你。”唐玉娇微微一笑,露出了洁白的牙齿,显得格外动人。
白默眨了眨眼睛,脑袋有些迟钝。
不过思来想去,将脑子翻了个遍也没认出女孩来。
见此,女孩走到白默面前,仔细观察了对方许久,最后还伸出手去捏了一下对方的脸。
“默哥有些瘦了,没小时候好看了。”
这一幕落入旁边的老头老太太眼里,引起了阵阵议论。
“死老婆子,你看看那边的小情侣,有没有我们年轻时候的影子?”
“你个死老头,都半只脚踏棺材板的人了,还说这么肉麻的话,要死啊!”
老太太瞪了眼身边的老头,两人相互搀扶着离开了。
这个公园里,大多数是一些老人,他们有的打太极,有的坐在太师椅上,听着收音机里的老曲。
女孩伸出的那刻,有一缕清香漫出,白默愣住了。
默哥这一称谓,除了她以外,再没有人这么喊过他。
白默一脸震惊地望着眼前的女孩,疑声道:“你是……玉娇?”
唐玉娇抿嘴轻笑。
默哥果然还是认出了她,哪怕十年未见,哪怕一切早已物是人非。
默哥依然是她的默哥,独属于她一个人的默哥。
唐玉娇甜甜的一笑,如同夏日的暖阳,令周围所有人都为之倾倒。
公园里晨练的小伙们早已经看傻,连步也不跑了。
短短一分钟,就有三个人跑来想要唐玉娇联系方式。
然而,面对白默,唐玉娇都是以最温柔的姿态
而面对这群前来搭讪的,全是冷眼相看,露出一脸厌恶嫌弃的样子,没有一个给好脸色。
白默颤颤巍巍地站起身,随后一把抱住了唐玉娇。
这十年来的愧疚,一下子自心底蔓延出来。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白默的声音沙哑,带着哽咽。
当年那场大火,不论是唐叔还是唐姨,都将他视作救他们女儿的救命恩人。
可实际上,是他抛弃了玉娇,因为心中的恐惧。
年仅十二岁的男孩,抛下了将他视作兄长的女孩。
唐玉娇将脸蛋埋进了白默胸膛,默哥这一句'对不起',让她的鼻尖泛酸。
默哥的怀抱真的好温暖……
该说对不起的应该是她,当年她误以为白默抛弃了他独自逃跑。
可事实上,哪怕默哥真的逃跑她也不该怪对方。
因为没有默哥,她根本走不到那扇大门,更何况默哥最后为了救她,被烧毁了一只眼睛。
实际上,当年那场大火中。
“默哥我怕!”
女孩发出求救声,男孩崩溃的捂着耳朵。
目视着男孩推开那扇门,消失在火海里时,女孩的眼神变得空洞与绝望。
大火烧到了她的大腿,耳边除了燃烧声,只剩下纵火犯肆意妄为的癫狂笑声。
女孩露出绝望与崩溃的眼泪,在昏迷前的最后一刻,她看到了那关闭的门,重新打开。
男孩的脑袋从大门外探出,畏惧的望着那纵火犯,趁对方不注意时。
男孩咬紧牙关,冲上前一把女孩从对方手里抢了回来。
纵火犯大怒,撑着下半身抓向男孩,男孩眼疾手快,将女孩抢到手后,手脚并用向着大门爬去。
可在最后一刻,那扇木质大门被大火包裹着,最后轰然砸了下来。
浓烟滚滚,男孩感受到热度,本能的将女孩护在身下。
直到包裹着火焰的大门,重重的砸在他的左脸上。
火星迸射进男孩眼睛,痛的男孩发出惨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