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药箱被打开,宋向秋坐在镜子前,手里是消肿的药膏。
镜子里的人,眉毛微敛,浅淡的眸子蕴着层水雾,颇有几分忧郁破碎的气质。
冷白的肌肤上,半张侧脸红肿不堪,即便如此,也并不损他的美丽,反倒添了道不明的凌虐感。
宋向秋在指腹挤上药膏,涂抹到可怜的侧脸上,药膏碰到肌肤,带来的凉意将肿胀区域的热气驱散了些。
但疼痛却无法轻易消除。
他的动作非常缓慢,像是恶鬼坐在镜子前,仔仔细细地描摹着人皮。
镜中人眼睫低垂,忽而唇角勾起,起初只是清浅的上扬,而后弧度越来越大,看起来格外令人心惊。
将药膏扔到桌面,宋向秋再也忍不住了,他用手撑着额头,脊背弯下,痴痴地笑。
夏涵总觉得,他们两个在一起是注定的,所以才显得那般游刃有余。
现在,她一定明白了。
不是所有事情,都会按照计划发展的。
尤其是在他刻意为之下。
病态的满足感充盈着胸腔。
宋向秋甚至哼起了轻快的小调,他的指尖在桌面轻轻敲打,完全不在意脸上的红肿。
上锁的抽屉被打开,他翻出当年的劣质手表盒,愉悦地从口袋里拿出夏涵送给自已的旧表,用软布包裹起来,重新放好。
一如当初刚买回来的样子。
触碰到那崭新的紫檀木盒子,宋向秋瞥了眼左腕处的昂贵新表,目光微动。
把紫檀木随意放进乱糟糟的收纳箱里,他取下新表搁置在桌面,有一瞬的意兴阑珊。
苏惜宁是大他一届的同专业学姐。
两人是在新生欢迎会上认识的。
苏家是京洛的财阀之一,掌握生物科技与医药研发,有不少医学大能的人脉。
宋向秋的体质偏弱,也正是这个原因,他选择了医学专业。
与就职医生职业不同,宋向秋一开始的定位就很明确,他要进研究所,专攻药物研制。
但这条路,如同大多数上升路径一样,单靠能力是不够的,还要靠人情和提拔。
京洛大多都是显贵家庭,宋向秋在择校的时候,就将这些因素考虑了个仔细。
他需要台阶往上爬。
京洛大学,就是他换圈子的通行证。
夏涵总觉得他性子软。
实际上,他只是很擅长示弱,让其他人帮他做事而已。
这些出身高贵,人生顺遂的富贵子女,都有着不同的特点,但大多都会对贫困人家,有着如出一辙的高傲。
选择可以结交的对象,也是一门学问。
在这其中,苏惜宁这种家族显赫,却性格温和,待人妥帖的人物,对宋向秋来说,是条大鱼。
苏惜宁几乎是万人迷般的人物,周身的追随者众多,宋向秋费了不少精力,才堪称自然地让她注意到自已。
想要维护一段感情,并不容易。
他打听出苏惜宁喜欢独具设计感的珠宝首饰,四年来,送给她的礼物,全部都是自已设计的。
哪怕他完全不感兴趣。
每次与苏惜宁交谈,他总会留意各种细节和信息,她喜欢的书,钟爱的音乐类型,偏好的口味…
只有了解对方,才能对症下药。
苏惜宁是个很慢热的人,因此,宋向秋也不能着急。
他花了一年,才终于让苏惜宁另眼相看,让她认为他是个可遇不可求的知已。
宋向秋把结交苏惜宁,当作一场高回报的投资。
如果没有得到苏惜宁的关注,他就算成绩再好,也拿不到保研名额,更进不去顶尖的学术研究所。
他不喜欢苏惜宁,也无心与她暧昧。
以苏家那种家族,为了更加繁荣,势必要找同等的大家族联姻。
宋向秋看得很明白。
他与苏惜宁的相处,一向都保持着朋友界限,再有意加上一点后辈对前辈的敬仰,来拉近距离感。
除了今天。
他故意利用苏惜宁刺激夏涵,做出了一些容易被误会他对她有好感的反应。
苏惜宁收到他送的礼物后,总会回他更贵重的礼物,若是宋向秋不收,那就是生分的表现。
因此,为了简单维持与苏惜宁这段虚假的友情,更是为了看到夏涵更多有趣的表情…
这块五百万的新表,宋向秋无论如何都要多戴一段时间。
宋向秋躺回床上,望着门口,忽然有些可惜,自已没有在客厅里安装监控。
不然就不会因为要演戏,而错过夏涵更内疚挣扎的表现了。
她应该会把那枚戒指捡回去吧。
怀揣着可能被他厌恶的慌乱,被包裹在患得患失的恐惧里,凄惨地蜷缩着身子,淌着泪水。
“哈啊…”
想到那副画面,宋向秋的身体开始发烫,他将完好的半张脸枕在柔软的枕头上,头发被蹭乱,呼吸变得急促。
难以言喻的兴奋顺着血管,在身体内四处流淌,他半眯着潋滟的眼睛,注意到了门下的影子。
浅淡的唇被呼吸染红,他忍下了即将溢出的喘息,抓着枕头的手指骨节凸起,泛着樱花般的粉。
心脏在乱跳,他期待着夏涵能敲门,又迟钝地思考着自已该怎么应对。
一秒,两秒…
大概过了有十几分钟?
宋向秋身体的热度愈发上涨,漂亮的脸蛋,像是愈开愈艳的花。
客厅的灯灭了,她的影子不见了。
宋向秋恋恋不舍地移开视线,压抑的呼吸凌乱。
放在床边的手机弹出通知,他看了一眼。
是夏涵发来的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宋向秋笑着回复,清凌凌的声音染了情动和沙哑,回荡在卧室,迟迟散不去。
却故意不回她的消息。
她今晚,一定会梦到他吧。
“希望你做个好梦。”
宋向秋的语气充满黏腻的宠溺,却又带着丝丝缕缕的冷湿意味。
他笑得很是开心,冷感的皮囊,似乎都红润有人气了许多。
“骗你的。”
自言自语的话,尾音格外轻快。
“做个关于我的噩梦吧。”
夏涵没等来宋向秋的短信回复。
她神经质地咬着手指,看了无数次消息,情绪崩溃再自我痊愈。
不知熬过了多少轮,才疲惫不堪地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