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换的药没有排异反应,看数据指标,你今天恢复的还算不错。”
做完记录,医生把笔放进胸前的口袋,正要离开,却被宋向秋叫住了。
“医生,我想看看夏涵的病历,她情绪激动就会流鼻血,光是我撞见就已经三次了,她的身体真的没什么问题吗?”
医生在心中叹了口气,想起夏涵和江驰野的交代,只能捡着某些不痛不痒的话回复。
“除了轻微贫血,她的身体确实没什么问题,这点你放心,至于会流鼻血,确实是因为情绪过激导致的,我已经给她开过一些舒缓心情的药物了。”
这些都是实话,需要掩盖的只是夏涵身上的某些伤疤。
“至于夏涵的病历,待会我让护士给你送过来。”
当然了,给宋向秋的自然是稍微修改过的病历。
“那种症状不能根除吗?”
宋向秋蹙起眉头。
“都说身病好治,心病难医,有些事情,她自已走不出来,你或许能帮帮她。”
还是没忍住跟宋向秋透露了一些信息,医生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
“至少,别让她太伤心了。”
宋向秋眼睫轻颤,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五分钟后,病历被送来。
仔细翻看后,宋向秋确实没看出哪里有不对,所有结论都和医生说的一致。
悬起来的心微微放下,他揉了揉太阳穴,却仍旧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压抑。
看了眼墙上的钟表,距离夏涵离开已经两个小时了。
她说过,晚上会再来陪他。
为什么刚分开,他就这么想见她?
这不是个好症状。
宋向秋心想。
他对夏涵的依赖,如同死灰复燃,反噬得更强烈更病态了。
如果任由这种情感发酵,过几天夏涵回了滨江,他又要因为计划被迫与她淡下关系,那一定会更加难熬。
抬起苍白的左手,宋向秋想起夏涵想送给他的那枚戒指。
被他拒绝了两次的戒指。
如果当时接受了,如果手上戴了那枚代表联结与约束的戒指。
这个时候,他是不是…
手指微微蜷起,宋向秋的瞳孔被灯光映射得模糊而耀眼。
是不是,就会更有安全感一点了。
他或许有点后悔了,又或许没有。
宋向秋自已也想不明白。
望着窗外婆娑的树叶,他阖上眼睛,有了一丝困意。
希望睡醒后,就是晚上。
那样,一睁眼就能看到夏涵了。
做起了梦。
温暖的春日午后。
福利院里举办手工义卖活动,做好的手工艺品可以拿出去卖,得到的钱大部分用于福利院的建设,还有一小部分给孩子们当零用钱。
宋向秋坐在桌子前,眼睑微垂,手指灵活地穿梭在五彩的丝线中,没多久,一条精致的手绳便初见雏形。
“这条我要了。”
夏涵放下手里折了一半的彩纸,飞快地从宋向秋手里抽走了那条彩色手绳。
生怕对方要回去似的,甚至来不及戴在手腕上,她就先塞进了口袋。
“但是,那是我做的第一条,手法比较生疏,并不是最漂亮的。”
宋向秋侧眸看她,暖色的瞳孔浮现一丝不解,轻声解释。
“我才不管是不是最漂亮的,我就要你做的第一个。”
夏涵没看他,只是一边继续折着那半只纸鹤,一边嘟囔。
“好吧。”
不再追问,宋向秋重新将注意力放在编手绳上。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他的桌面上,被扔过来一大串彩色纸鹤。
不同颜色的纸鹤被细细的线串起来,整齐地排列,微风透过窗户吹进来,纸鹤翅膀轻微摇晃,像是在翩翩起舞。
他顺着纸鹤往旁边看去,夏涵的耳尖微微泛红,却依旧不看他。
“我不白拿你的东西,这纸鹤你挂在窗边,绝对不会再做噩梦了——因为是我折的。”
触碰到纸鹤翅膀的手指微微泛麻,宋向秋小心翼翼地收下纸鹤,后颈也红了一小片。
醒来的时候,窗外的天已经暗下来了。
恍惚间,宋向秋像是听到了记忆中,那串温暖而多彩的纸鹤,陆续振翅的细微声响。
夏涵正坐在他床边低头削苹果,这个角度能看到她微鼓的两腮,以及卷翘的睫毛。
“阿涵,你什么时候来的?”
撑起身子,靠坐起来,宋向秋主动跟她搭话。
“没来多久。”
夏涵将削好的苹果切成块,放进盘子里,这才递给宋向秋,扬起笑容。
“你醒来的正好,半个小时后就是晚餐时间了。”
苹果又脆又甜,汁水很多,宋向秋吃了几块,这才想起医药费的事。
“住院费用应该不便宜吧?需要多少钱,我来补上。”
不提这件事还好,一提这件事,夏涵就难以避免想起江驰野那个恶劣的人,愤怒值蹭蹭蹭上涨。
“没多少钱。”
她很快就调整好情绪,故作镇定。
捏着叉子的手微微松开,宋向秋盯着夏涵的侧脸,注意到她眸底残存的一丝愤懑。
“你是在生我的气吗?阿涵。”
把盘子放在桌子上,宋向秋凑近夏涵,手搭在她的手背上,眉目染上一抹愁绪。
“对不起,现在才想起医药费的事情,你这段时间一定很不安,是我的错。”
夏涵心里一乱,急忙解释。
“你胡思乱想什么呢?我没生气。”
“不要骗我,阿涵。”
宋向秋轻轻捏了捏夏涵的手,低垂着漆黑的眼睫,神色失落。
“我能看出来你刚刚在生气。”
这句话把夏涵堵得哑口无言,她半是开心半是愧疚,颇有些坐立不安。
开心是因为宋向秋很在意她,愧疚是因为她明明是在气江驰野,却让宋向秋多想了。
“我只是突然想起了个讨厌的人,真的不是因为你生气。”
她软了声音,握住宋向秋微凉的手,耐心解释。
突然想起了个讨厌的人。
宋向秋不仅没有因为这句话松一口气,反倒增生了某种阴暗的妒忌心理。
明明正跟他待在一起,为什么会突然想起别人,还有着那么明显的情绪转变?
“那个人做了什么事?”
他不动声色地打探,眼睫落下的阴翳,遮住了眸底的阴暗,只有嗓音听起来温和又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