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府前院,路翥焉端坐在椅子上,正在甄选下人。
一阵暖风吹过,树枝摇晃,
树上某个身影悄悄地瞧了一会儿,便离开了。
路翥焉余光里仿佛有一道黑影闪过,仰头望去,只剩树叶摆动。
……
隗泩再次回到马车上,只见路行渊面色阴沉。
“公子是担心公主?”
隗泩在迟雨的对面坐下,
“公子放心,我回去看过了,公主挺好的,已经在选府上的新下人了。”
然而路行渊的脸色依旧不好看,他说完甚至比方才还暗了些。
隗泩想着是不是自已又说错什么话了。
却听路行渊清冷的声音道:
“泩儿喜欢公主?”
“喜欢啊。”
隗泩脱口而出,回答的斩钉截铁,
“公主好看又勇敢,谁不喜欢,她还叫我哥哥。”
这要换公主是主角,那就是妥妥大女主文。
路行渊的脸色肉眼可见地沉了又沉,
喜欢?!
说变就变,
果然荒诞又可笑。
隗泩瞧着路行渊还是不高兴的样子,他脑筋突然一转,狐疑地道:
“公子该不会是……吃醋了?”
“公主叫我哥哥,没叫公子哥哥,生气了?”
谁叫你总沉着脸,谁敢与你亲近?
隗泩暗自腹诽,又想了想,
也就我吧。
路行渊依旧没有反应。
他在意的自然不是一句哥哥,却是他自已也不知道是什么。
隗泩眼里的狡黠一闪而过,
“要不然……”
他忽然倾身向前,凑近了路行渊,笑眯眯地叫了一声,
“哥哥。”
他紧紧地盯着路行渊的眼眸,惊喜地发现那墨色的瞳孔晃了一下。
天哪!路行渊居然吃这一套欸!
于是他又甜甜地叫了一声,
“哥哥。”
“行渊哥哥?”
路行渊微微愣住。
一句句哥哥,像是小猫收着爪子在他心口抓了一下,痒痒的。
“泩儿!”
他很快反应过来,略带责备地唤了一声。
“怎么了?”
隗泩佯装着委屈,
“不能叫吗?行渊哥哥?”
“小人是替公主叫的。”
迟雨在旁默默哀嚎:
我的伤什么时候能好呀?!!!
早知道就把耳朵堵上了。
隗泩却又向路行渊凑近了过去,
他眉头微微蹙了一下,生出个意外的想法,
“如若不然,公子以为我喜欢公主?”
……
“喜欢是喜欢的。”
“但喜欢和喜欢是不一样的。”
“我对公主的喜欢,是欣赏,但一部分也因为公主是公子的妹妹,所谓爱屋及乌。我也喜欢远山,喜欢迟雨,喜欢小阿四……”
路行渊刚缓和的脸色又暗了下去。
隗泩忙道:“但我对公子的喜欢与这些都不一样,是只对公子一人的喜欢。”
“所以公子……”
隗泩清澈的眼眸望进路行渊深不见底的眸底,
“我还是兔子吗?”
两人中间只隔着一掌的距离,鼻息相交,视线交融。
路行渊竟下意识地躲开了隗泩的视线,低声道:
“没有小黑乖。”
“……?”
切!
隗泩郁闷地坐了回去。
想起路翥焉给带的包裹,便拿了过来。
包裹打开,隗泩微微一愣。
糕点盒子上头赫然摆着一封折好的信件。
“公子。”
他忙拿起向路行渊递了过去。
路行渊犹豫了片刻接过去将信展开。
映入眼帘的是路翥焉娟秀的字体。
————
兄长大鉴:
翥焉冒昧奉书,便是左右思量,仍觉有诸事,若不与兄长言,则心中不安。
姑母在世时,时常思及兄长,便是无能将兄长一同从渊沼中带出,悔恨终生。
且望兄长勿有心结,乃是姑母力所不能及。
姑母曾道母妃并非自戕,行凶者应仍在后宫,兄长入宫之时且当心。
诸多陈年旧怨,来龙去脉繁杂,牵扯甚多,不堪深究,望兄长以自身安危为重。
诸多赘语,愿兄长勿因此生厌。
相别数年,能与兄长一见,翥焉别无它求。
唯祝兄长一路安好,如意顺遂。
妹翥焉顿首。
——
薄薄的一张纸,寄满了一位妹妹对兄长的担忧。字里行间却又没有过分的亲昵。
这便是亲情?
明明只见了一面。
路行渊不懂,
就像他也不懂,自已明明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昨夜却还是忍不住做了那些事情。
隗泩见路行渊看信,便趴在门口听远山闲聊。
远山又不知从什么地方听来的八卦。
在公主府一直憋着不好说,
如今离开公主府,终于逮到了机会,便是迫不及待地跟隗泩和迟雨说了起来。
却也知道不好被路行渊听见,而压低了声音。
说长公主和先皇后,也就是公子的母妃,乃是手帕之交。
一国公主和将门之女自幼相识相伴,亲如姐妹。
二人皆天生丽质,公主沉鱼落雁,将门之女闭月羞花。花开并蒂,乃是当时离国最高不可攀的两朵金牡丹。
然而后来二人一同出游南池郡,却不知归途路上因何生了嫌隙。
而后将门之女嫁给了长公主的兄长,当时的二皇子,也就是当今圣上。长公主不日也招了驸马。
二人便再未有联络。
直至后来,听闻先皇后于冷宫悬梁自戕,长公主冲进御书房与圣上大吵了一架。之后便带着小公主路翥焉出了皇宫。
却因此惹了圣怒,连着公主府一并迁至南池郡,直至薨逝再未入都城。
民间传闻半真半假,窥不得真相的一角。
曾经艳贯都城的并蒂双花,一个在冷宫郁郁而终,一个多年后积忧成疾,离世在二人曾一同出游过的南池郡。
花开时绝艳芳华,倾国倾城,却终究是花落无声,令人唏嘘。
马车往泾安去,许多陈年往事终将浮出水面。
不过在抵达泾安之前的这几日,倒是安生。
隗泩无事,闲着也是闲着。
将他从前知道的那些追女孩子的方法都用在了路行渊的身上。
端茶送水,无微不至。
嘘寒问暖,贴心照顾。
某一刻他突然发现,这些事情他竟做的如此熟练。
这不还是他之前为了保命的那些狗腿子行径么。
于是,路过山林他突然就跳下车,
回来时双手捧着一捧现采的小野花,美滋滋地送到路行渊面前,
“公子,给。”
隗泩双眼亮晶晶。
路行渊扫了一眼,面色微沉,
“此花降气、止呕,泩儿是哪里不舒服?”
说着便抬手搭上了隗泩的脉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