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雨摇晃着站在血泊中间,身上伤口太多,鲜血已经将他身上碧蓝色的衣服染成了暗紫色。
脚下横着被他杀死的刺客尸体,面前却仍围着高矮胖瘦各异的六个人。
他们看戏一样,戏谑地盯着迟雨。
面具男的大刀眼瞅着向迟雨头顶落下,迟雨的嘴角却露出一抹释然的微笑。
隗泩和远山赶回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一幕。
便是这一抹笑容,深深刺痛了他们的眼睛。
隗泩脑海里瞬间层叠的画面,告诉他这些人与以往去乐丹刺杀的小刺客不同,皆在刺客榜上有名。
而他脑海里除了救迟雨,还有一个念头,
路行渊呢?
他迅速环顾个整个码头,却未见有路行渊的身影。
立马道:“打不过,救人,上船。”
……
迟雨目光涣散,平静地等待着自已被劈成两半。
“锵!”
一声刀兵相接的刺耳声,却将他拉回了现实。
一抹无比熟悉的身影骤然挡在了他的面前。
远山面色凛然,前所未有的严肃,眼底杀气四溢。
隗泩一把揽住迟雨,并迅速向后退去。
迟雨艰难地抬起手,想要抓住远山的衣角,
“快……”
快走,你打不过。
可手抬到一半便落了下去,整个人晕倒在隗泩的怀里。
隗泩来不及问路行渊的下落,就感觉到怀里陡然一沉。
他心头一颤。
颤抖着伸手探向迟雨的鼻息,一如当初,探向小阿四的一样。
感受到温热的气息扑在手指时,
隗泩深深吸了口气,却未敢有一丝松懈。
远山刚挡下对面面具男的一击,便被震得手臂发麻。
左边一对貌似是小夫妻的丈夫,看向他怀里的夫人,
“夫人,又来新玩具了,把他们做成什么好呢?人皮鼓怎么样?”
靠在丈夫怀里的夫人娇笑着,
“相公好主意~”
远山愤恨地瞪着面前的人,护着隗泩和迟雨向后退,临近岸边,他瞥了一眼身后的船只,
视线再对上隗泩,一如往常灿烂的笑容此刻却无比决绝,
“大侠保重。”
远山说着迅速点了隗泩的穴道,反手封住迟雨的心脉。
隗泩猛地一怔,身体僵住。
“远山你干嘛?!”
他惊恐地发现自已完全动弹不了了!
远山一把将他二人推到身后的船上,再一掌,用内力尽力将船只推远。
隗泩瞪着双惊愕的眼睛,眼睁睁看着面具男的大刀砍向远山。
刀锋未触碰到远山的手臂,远山的手臂上却瞬间出现了一道狰狞的血口子。
两把弯刀紧接着就绕了上去。
可隗泩只能看着,身体却僵硬地向后倒了过去。
“远山!远山你回来!”
“远山!”
“远山!”
“……”
隗泩的声音随着江流飘远。
远山痛苦地瞥了一眼茶棚下的尸体,面对着面具男,嗤笑着道:
“来吧。”
这些人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只要他拖的时间足够长,迟雨和大侠就能够安全离开。
远山手中长剑剑刃抵着弯刀,将其甩了回去。目光冷冽地向着对面几人迎了上去……
————
隗泩被远山点了穴,躺在船板上一动也动不了,他只能瞪着通红的双眼,
拼命地喊着远山的名字。
从大喊到声嘶力竭,再到嗓子沙哑的要发不出声音,
“远山!”
远山你个大骗子!
飞身救迟雨的时候说好的。他扛迟雨,他掩护,然后一起乘船逃走,之后再找路行渊。
他没看见路行渊,路行渊一定是被迟雨藏起来了。
可远山骗他。
远山从一开始就打算自已拖住那些人,让他和迟雨逃走。
可那些人,他看了一眼脑袋里都有画面,他们皆在刺客榜上有名。
他就是个白痴!
远山说什么信什么,
他就是个无能的废物!
还什么刺客榜首,却处处需要人保护。
不,他不是刺客榜首,
刺客榜首是鬼泩,而他只是隗泩,是一无是处的隗泩。
可他占了鬼泩的身体,为什么没有内力?
为什么没有内力?!
为什么没有内力!!!!!!
“啊!!!!!”
隗泩痛苦的嘶喊声穿透江面上空,
船篷瞬间炸开,碎片飞射而出,噗通噗通地落入江面。
霎那间,隗泩感觉身体里仿佛有什么东西被一股流动的气流冲开,身体忽然轻得仿佛能飞起来。
手指微微一动,眨眼他便立在了船头。
隗泩面色深沉隐忍,目光凛如刀锋,
手掌向下,仅剩下船板的木船忽然停滞,转瞬逆着水流飞速向上游驶去。
远山,等我!
————
——
临水镇码头岸边,
鲜血顺着远山的指尖滴落,他勉强站稳,握着剑的手颤抖。
这些卑鄙小人,
以多欺少就算了,还尽是些腌臜手段,用暗器麻痹他的身体。
对面身高不足四尺,大头娃娃一样的成年男子,满意地看着指尖的银针。
一身丧服的长舌头男子,面色青紫,嘴角露出诡异的笑容。
白绫从他的脖子上飞出,瞬间缠上远山的身体,然后缓缓收紧。
那对夫妻中的夫人拿着剥皮刀一步步的靠近,
“这人皮就是要活着扒才完整、有韧性。”
远山无望地苦笑着,他没想过自已竟然是这样死掉的。
还要被活着扒皮,
可真惨。
不过用他一命换大侠和迟雨,
划算。
远山缓缓闭上眼睛。
感受着白绫收紧,勒得他骨节咯咯生响,不断挤压着内脏。
鲜血顺着嘴角流出。
对不起了娘、弟弟……
突然,
身上几乎要将他绞碎的白绫一松,
对面长舌头男子捂着心口吐了口血。
远山只感觉一阵疾风从耳侧吹过,带起了他带血的发梢。
茫然地睁开眼,
眼前片片白色碎布飘落,熟悉的身影岿然而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