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路行渊声音平淡,却透着股子森寒。
老人犹豫着将举起的刀缓缓往下放了放,再度露出笑脸,紧盯着路行渊的眼神,却未放松半点警惕,
“方才多有冒犯,实在是公子这般长相……果真是人不可貌相。”
“公子来的正是时候,敢问公子要买什么茶?春茶、白茶还是美人茶?”
路行渊低声道:“我要的茶,独一份,该是在这店中。”
隗泩听不懂他们说什么,
说的是茶,又绝对不是茶。
老人狐疑,
难道是来寻人的?
听着意思仿佛他们采的新茶里,有这位公子要的人。
不过进了茶楼便是茶,便没有轻易白拿出去的道理。
“店中今日确实到了新茶,不过皆已经被定出。若是公子想要,价钱便是需要些诚意?”
老人说着,瞟了一眼桌上的二两银子。
意思很明显,
钱不够。
“不,我要的是陈茶。”
路行渊说着,抬眼,露出那抹隗泩看了就发怵的淡笑。
老人在对上路行渊眼神的瞬间,眸光一冷,
店里哪来的陈茶?!
“我看公子不像买家,倒像是存心来找茬的!”
老人立即用刀背敲了两下手边柱子。
隗泩只听头上木板咯咯吱吱响,
抬头,二楼围栏处,竟然多了一圈十来个扛着大刀的男子。
迟雨瞬间拔剑,护在路行渊身侧,隗泩也急忙抽出断水,跟着站在路行渊的身旁。
老人大喝一声:
“你们当这是什么地方?竟敢来此闹事儿?”
“不知何处听来的十年前的口令,就敢往里闯。”
“店中新茶尚且供不应求,何来的陈茶!”
“瞧着几位细皮嫩肉。上好的白茶自已送上门,就别怪我们采了!”
路行渊抬眼,视线冰冷地扫了一圈,
“没有我要的茶。”
“茗叔死了吗?”
路行渊声音低沉冰冷,
“你们选,让我要的茶出来,或者你们今日皆做陈茶。”
众人一听,打量着眼前三人,一个病秧子,一个胆小鬼,剩那一个何足忌惮。
“哈哈哈哈!”
头顶狂笑不止,不知哪个扬声道:
“就你们几个,还敢口出狂言。竟然还敢诅咒知府大人。”
路行渊闻言,嘴角微微勾起,
起身拉起隗泩手就往外走。
众歹徒见人要走,纷纷扛着大刀从二楼跃下。
“想走,可没那么容易!”
老人抄着剁骨刀就冲了上来。
路行渊面不改色,脚步尚且未停一下。抬手,手指微微一动,吐出轻飘飘的一句,
“这些不用埋。”
迟雨听了,心下欢喜,面不改色地拔剑。
一道紫影从隗泩的余光里飞过,是远山从他身旁飞身进了茶楼。
隗泩瞳孔直颤,头都不敢回一下。
他木讷地被路行渊牵着,迈了出去。
身后刀兵相接的刺耳声中,掺杂着痛呼。
他突然就想起来进门时的味道在哪里闻过,
是最开始的树林里,被大雨稀释过的血腥味。
路行渊……他……
太可怕!
这是隗泩第一次切实地感受到路行渊就是书里的那个大反派,
真的眼睛都不眨一下!
他想逃,
他得逃!
可路行渊温热的大手,却死死地攥着他。
“公……公子……”
隗泩沙哑的声音有些颤抖,
路行渊侧头看向他,感觉着手心传来的微微颤抖,
“泩儿吓着了?”
隗泩不敢点头,尽量控制着不让自已看起来那么害怕。
而路行渊并没有牵着他上马车,而是朝着相反的方向去了。
“我们这是去哪啊?”隗泩胆战地问。
路行渊嘴角微微勾出一个好看的弧线,
“去买茶。”
隗泩心头震颤。
茶?
是人啊!
“公子,我能回马车上等吗?”
“此处不安全。”路行渊说着,牵着他继续往前走。
空旷的街道上,头顶烈日高照,隗泩却一身冷汗。
[你要去杀人你就去,你带着我干嘛?!]
隗泩心里咆哮,却不敢说出口半个字。
————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
知府衙门大堂中。公案后的暖阁上,一个穿着官服的中年男子懒散地斜坐着,漫不经心地掀了掀眼皮,审视着堂前的二人。
特别是看到路行渊时眼睛一亮。
[许久未见过如此上乘的白茶了,定能卖个好价钱。]
他手指不自觉地敲着手里的茶碗,
“你二人所告何事何人?瞧着不像本地人啊?”
路行渊依旧淡笑着,牵着闭着气不敢呼吸的隗泩。
“许久未见,我是来买茶的。”
闻言,公案后的男子微微一愣,
买茶的人不算少,他不可能都记得。但眼前这人样貌如此,便是见过不可能忘却。
男子坐起身,一脸谨慎地盯着路行渊,
“你是何人?”
路行渊松开隗泩的手,缓步向公案走去。
周围的衙役要上前阻拦,才一迈步,却脚下一软,一个接着一个地倒了下去。
眼睁睁看着周围人倒下,公案上的人这才开始惊慌。
才要起身,身体却也一软,无力地跌坐了回去。
男子瞳孔不自觉地打颤,
“你……究竟是何人?”
“买你命的人。”
路行渊淡然地说着,已来到案前。
他再次从怀里摸出二两银放在公案上。
纤长的手指扶正被打翻的茶碗,拿起桌上的茶壶将其斟满。
“十三年前,你给了一个干渴少年一盏茶,将他卖了二两银。”
“现今,我用二两银,买你这一盏陈茶。”
“公平。”
公案上瘫坐的男子自然知道路行渊口中的陈茶不是眼前公案上这一盏,
而是……他的命!
似是猛然想起了什么,男子惊恐地望着路行渊,
“是你!”
“你竟然活着?”
十三年前,他在路边用一盏茶,骗了一个逃荒的瘦弱小乞丐进茶搂,将他迷晕后,卖给了荒蛮的匈人做下等奴。
当时他尚且觉得十分可惜,明明模样不错,却因为身体太过瘦弱,只能做下等奴。
那小乞丐便是只卖了二两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