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身猛然晃动,隗泩蹲在车板上,一个不稳,直接扑在了路行渊的腿上。
沾满牛蛙油脂调料的手,就那么眼睁睁地按在了路行渊浅青灰的长袍下摆上。
路行渊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黑的吓人。
而隗泩的下巴磕在路行渊的膝盖上,疼得险些掉眼泪。
仰头对上路行渊森寒的视线,勉强扯出一个尴尬的笑容,
“公子,小人绝非是故意的。”
说着正要爬起,头顶却一沉,
刚抬起的脑袋被路行渊一把按了回去。
隗泩脸朝下被按在路行渊的膝盖上,下巴还没缓过来,又撞得鼻子酸疼。
感觉到按在头顶的大手松开,他缓缓抬头,尚且不知道该先揉鼻子还是先揉下巴。
然而他上身还未直起,头顶却感觉碰到了什么东西,像是根小木棍一下一下地敲打着他的脑袋。
隗泩疑惑地仰头看去,
“!!!”
吓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在他头顶上方,不足一寸的位置正悬着一只羽箭。
是在方才他被路行渊按下去的瞬间,从窗口穿进来,插在了车壁上。
箭身依旧疯狂地晃动,
如果刚才路行渊没有将他按下去,此刻上面将是穿着他的脑子。
隗泩被想象的画面吓得不禁打了个哆嗦,
路行渊又一次救了他的命。
他心有余悸地望向路行渊,心情复杂,
“公子,小人当真……无以为报。”
此时队伍已经被迫停下。
所处之处,正是两山中间的低洼地带,埋伏偷袭的绝佳地点。
滚石伴着剑雨,咕噜噜地从山上往下滚,
撞得前面两辆马车晃动,装行李的马车直接被砸翻,散了一地的书籍。
受惊的马匹尥着蹶子将侍卫甩了下去。
一个被甩下的侍卫被一剑射死,没死的迅速爬起,挥舞着长刀,抵挡飞来的箭雨。
刀箭相撞的声音刺耳,
众侍卫皆缓缓向中心后退,将乐施安和路行渊的马车围在中间。
不断有人中箭,侍卫倒下了一个又一个。
局势危机,
侍卫首领高喊一声,
“护送太子和公子离开!”
此时,隗泩正趴在路行渊的膝盖上,不敢抬头,头顶的箭比方才又多了几只。
山匪拿着大刀,叫喊着从山上冲了下来。
车前的马夫已经被射死。
一个小太监自前车跳下,从侍卫包围的中间,猫着腰来到路行渊的车边。
小太监借着马夫尸体挡着箭,跳上车一把掀开门帘,
“公子,有……”
只见路行渊淡定自若地坐在最中间,而隗泩正跪在路公子面前,
这个动作……
不堪入目。
这都什么时候了,这二人竟还还有闲心做那龌龊事?
离国堪忧阿!
小太监的表情十分鄙夷,急忙别开了眼,
“公子,有山匪偷袭。太子吩咐小人,带二位冲出包围。二位公子坐稳了。”
小太监放下门帘,转身扬起马鞭。
“驾!”
两辆马车,在一众侍卫的以命相护下,冲出重围。
未倒下的侍卫们,挥着长刀殊死相搏,阻拦了所有要追上来的山匪。
车身一路狂驰,后方的人影渐远。
车身颠簸的厉害,隗泩站不起来,干脆一屁股坐在了路行渊的脚边。
“公子别怕,我保护你。”
说着,脏手紧紧地抓着路行渊的衣角。
心里其实怕得要死。
要命了!
他就知道跟路行渊一起走,会是这个结果。
而没一会儿马车又突然慢了下来,
车前赶车小太监的声音传进车厢,
“此处过于安静,前方恐有埋伏,二位公子小心了。”
两辆马车同时降低了速度,
此时已至黄昏,两侧山林昏暗阴森,听不一声鸟鸣。
只有车轮声和马蹄“哒哒哒”的声音在山谷间回响。
只见前车驭位上的人发出了掉头的信号,
小太监勒着缰绳,正掉转马头,
地面突然一动,
眨眼,一排排锐利的尖刺破土而出,
尖端直插进马匹的身体。
霎时,马匹的嘶鸣响彻山谷。
同时有尖刺顶着车轮掀起了车身,眼瞅着要翻,
隗泩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撞在了座椅边上,
路行渊则淡定地从身后摸出个什么东西递到了他手里。
隗泩垂眼一看,
握在手中的墨青色长剑,不正是从前大雨树林中一剑振飞刺客,且同时砍断三棵大树的那把。
此剑乃是鬼泩的配剑,名唤断水。
剑刃锋利,削铁如泥。
隗泩眼底光亮一闪,
Chua!
长剑出鞘,
马车壁板瞬间被劈开成两半。
然而没有内力加持,
壁板被劈成两半却仍紧紧挨着,纹丝未动,甚至都看不出来已经两半了。
隗泩气得咬牙,
抓起路行渊,就撞了上去。
两半的马车壁板被撞开,隗泩和路行渊冲破碎板飞出车厢。
车板砸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隗泩却牵着路行渊稳稳落地,
他惊喜地发现自已竟没摔个以脸着地,
不得不感叹原主的身体记忆和绝佳的平衡力。
抬眼,
只见两架马车皆歪斜地卡在尖刺中间,车前的马匹插在尖刺之上,抽搐几下后没了动静,马血染红了尖刺。
好险好险,
好险没被穿成肉串。
隗泩长舒一口气,
手还牵着路行渊,就见四周围山匪呼泱一下就围了上来。
没想到这些人竟还做了两手准备。
想来必定是贤王八和使臣那两个炮灰搞的鬼。
一想到那个使臣也是二皇子的人,隗泩的面色便越发阴沉。
不过远山和迟雨跑哪去了?
“公子,远山和迟雨呢?”隗泩小声问。
路行渊淡定地回道:“不知。”
隗泩诧异地侧头看向路行渊,
[你不知?]
[你是他们主子你不知道?]
[你不知道不行啊?]
眼前围上来的山匪有几十人,他若是从前的鬼泩还好说,可他是隗泩,即便身体是鬼泩,也是没有内力的鬼泩。
隗泩紧紧抓着路行渊的袖子,脚步一点一点地往后挪,直到大半个身子都躲到路行渊身后。
路行渊淡定地看着隗泩惊慌的模样,轻声道:
“泩儿不是说要护我周全。我相信泩儿。”
“?!!”
被路行渊这么一说,
隗泩心虚地想要松开抓着对方的手,犹豫片刻,还是遵从了内心的胆怯。
怂怎么了,保命要紧。
怎料,路行渊却一把将他拽到了身前。
隗泩想哭,却被路行渊抵着退不回去,
他不情愿地挡在了路行渊身前,违心道:
“那是,小人定会舍命护着公子。”
另一边,太子乐施安和他的贴身小太监也安然无恙地下了马车。
给路行渊驾车的小太监,本来就站在他旁边不远处,见形势危急,果断抛弃了他们俩,回到了乐施安的身旁。
“唉?……你别走啊!”
隗泩的挽留被视而不见,山匪已经扛着大刀来到了他们面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