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行渊坐在书案前,跟阎罗殿的阎王一样。
隗泩就是那刚死的小鬼,站在堂前被逼问罪证。
打死他也没法当着路行渊的面,将那句话再重复一遍。
这个恶趣味的变态,就是单纯想看他窘迫的样子罢了。
街上让他叫相公,回来还为难他。
隗泩咬嘴唇不肯说,脑筋一转,猛然想起了正事儿,
“公子,使臣已经到丹阳了!”
“还偷偷与贤王会面。小人偷听到他们说话。那个使臣是二皇子的人,他们还说要做什么两全其美的生意。”
他这算不算戴罪立功?
隗泩想着,却见路行渊脸上并未露出什么惊讶的表情,比调侃他的时候还淡定,
只是平淡地问了一句:
“是何两全其美的生意?”
“没听到。”
隗泩尴尬地扯了扯嘴角,又遗憾道:
“都怪那店小二,正要说到关键部分,他突然进来了,然后我就跳窗跑了。”
“公子,我们是不是要准备什么对策?总感觉他们在密谋害公子。”
路行渊听完隗泩的话,似乎若有所思,开口却毫无边际的来了一句,
“你同府上的下人关系很好?连你喜欢什么都知道。险些被抓了还有闲心给人买布娃娃?”
怎么突然就跳到这儿了?
隗泩大为不解,
我在跟你说对手沆瀣一气想要阴你,你却问说我为什么跟下人那么好?
这前后有个毛线的关系?
你一天冷冰冰的,拒人千里之外,还不让别人成为手拉手的好玩伴了?
隗泩心里抱怨,
抬眼却可怜巴巴地望向路行渊,
“李叔和周婶可怜小人没有家人,因此才对小人格外关照。”
说完且不忘又补了一句:“当然也是看在公子的情面上。”
刺客没有家人不稀奇,可路行渊脸色依旧不好,
隗泩反复琢磨着路行渊方才的那一句,总感觉哪里不对,脑袋里忽然灵光一闪,
路行渊该不会是吃醋了?
这话听了有点子暧昧。
他默默地在心里换了个说法,
路行渊该不会是挑理了吧?
想到这儿,他转身跑了出去,
“小人也给公子买了。”
路行渊眉头微微动了一下,
也给他买了布老虎?
不过他知道隗泩只买了那一个,他看着买的。
隗泩跑出书房,蹲在地上胡乱地翻动着被扔出去的衣服。
路行渊看着他匆忙地跑出去,不免有些好奇。没一会儿见他又跑回来,且这次直接跑到了自已面前。
“还好没碎。”
隗泩说着,伸手到路行渊面前展开。
一只青玉发簪静静地横在他的手掌上。
玉簪簪身水润盈透不含一丝杂质,上面刻着简单流畅的水纹,干净又素雅。
路行渊的视线落下,
“给我的?”
他的语气里仿佛透着不信,
从来没有任何人送过他东西。
隗泩肯定地点头,笑吟吟地望着路行渊,
“对呀!小人特意给公子买的。”
当时在一堆花花红红的簪子中间,他一眼就看见了这只青玉簪,脑海里立马浮现出了路行渊的样子。
他也不知道当时自已怎么想的,明明没打算再见路行渊,却还是鬼使神差地买了下来。
路行渊缓缓伸手,葱玉一般的手指碰到隗泩手中的玉簪时顿了一下,才拿起。
集市上他一直在他身边,除了那个布老虎,他并未看见隗泩买任何东西。
所以是在被侍卫追之前就买了?
他抬眼意味深长地望向眼前清澈的眼眸。
四目相对,
隗泩感觉路行渊深邃的眸子里,仿佛闪过一丝不一样的情绪。他形容不明白,总之与往常感觉到的冰冷不同。只是这丝异样太微弱,如同滴水入大海,稍纵即逝,仿佛错觉。
再看,路行渊的眼眸依旧如深不见底的黑潭。
“洗干净睡吧。”
路行渊垂下眼帘,将玉簪握紧手心,起身向卧房走去。
这就走了?
看着路行渊绕过屏风,隗泩这才长长地舒了口气。
屏风前早已经备好的浴桶,还在冒着热气。
他也不客气,脱了衣服直接就跳了进去。
这惊心动魄的一天总算结束了,悲催的是他明明逃出去了,却让一个贤王八给搅和的,又一次被路行渊给捡了回来。
悲伤那么大,他已经麻木了。
隗泩洗完澡,舒服地躺在榻上,在心里骂贤王,八辈祖宗还没骂个遍就睡着了。
夜里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榻边似乎站着一个人影,
朦胧中那人影仿佛说了句什么,他没听清,翻了个身又沉沉睡去了。
“放你走了,没能走成怨不得我。这便是你的造化,死也得死在我身旁。”
黑暗中,路行渊手里攥着青玉簪,视线如鹰隼一般盯着榻上熟睡的小兔子,半晌才转身回了卧房。
————
隗泩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
他打算吃完周婶做的早膳,然后寻个由头就跑。他发誓这次绝对不闲逛,直奔城外。
贤王和二皇子那两个炮灰甲和乙,不定憋着什么坏屁。
和路行渊一起出城,太危险了。
路行渊是大反派不会这么早死,他一个小透明可得自已保命。
然而他才出房门,就见周婶和李叔在院子里忙活,小阿四也跟着,小猫叼大耗子一样地抱着书本,见隗泩出来,放下书就跑过来扑到了他身上。
隗泩弯腰接住小阿四抱起,回头一看,书房的书架竟都空了。
我这是睡多死?
房间里的书架都被搬空了,他竟丝毫未察觉。
转回头却见周婶和李叔一脸神伤。
“醒啦,周婶这就把饭菜端来。”
周婶说着,转身去了厨房。
李叔放下手里的书籍,缓步走了过来。
“怎么了李叔?”
隗泩看着院子里成摞的书籍问:“这是要晒书吗?”
李叔摇了摇头,停在他面前,
“一早宫里来人传话,说离国皇帝病重,按照两国契约所定,已派使臣来接公子归国。使团已然到了边城,将由太子殿下送公子去边城与使团会合。泩公子将随公子一同离开。”
“这么快?”
李叔叹气,“是啊!早知会有这么一日,未曾想这一日来的如此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