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王站在酒楼二楼窗口,从上方向下俯视。视线在人群中扫来扫去,突然定在了一身影上……
……
丹阳城,繁华迷人眼。夜晚更是灯火通明。成串的灯笼挂满街,小摊依旧一个挨着一个,摆放着各式各样的物件,琳琅满目。闲逛的人比白天还多。
有穿绫罗绸缎的贵公子,亦有着素衣长衫的文人雅士;有珠釵摇曳的贵门小姐,也有梳着简单发髻的朴素姑娘。甚至有花枝招展的男子正挑选胭脂。
他们男男女女、女女男男、男女女男的,手挽手肩并肩。
乐丹的包容度,超乎隗泩的想象。
不过,此刻他且无暇顾及这些。
方才他慌忙中从酒楼二楼跳下,跳之前方做好了崴脚的准备,却意外平稳地落了地。
他站起来,一头就扎进人堆里。随后迅速摘掉头上的面具扔到了脚下。
从前只是猜想,偷听过贤王和离国使臣的对话之后,现在他可以肯定,春日宴的山狼绝对是贤王放的。
悲催的是,贤王在春日宴上见过他,名义上他是路行渊的男宠,若贤王知道刚才隔壁偷听的人是他,必定会直接杀了他灭口。
他也知道店小二一定会跟那些人形容了他的外表,包括他衣服的颜色,身高体型,还有样貌。
他只希望刚扔掉的面具在当时有遮挡住他的脸,使店小二看他不清楚。
人群拥挤,隗泩脚步慌乱地被撞来撞去,前行的十分艰难。
而此时贤王的侍卫已经追了出来。某个侍卫的沉声道了句:
“分头找,见青鬼面具的仔细查看,青色衣裳身形相仿者直接带走。”
持刀的侍卫们瞬间散开,挤进人群里。
隗泩连忙弓下身,正想将身上的外衣脱掉,
却听“哎呦~”一声。
一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男子,被隗泩撞了肩头,手里的糖人直接粘到了衣襟上。
男子一把抓住了隗泩的手腕,
“本公子新买的衣裳才穿上,就叫你这莽夫给撞脏了,竟还想跑?”
面前男子头上簪花,面上妆容齐全,一身亮粉色绸缎外衣,在头顶的灯笼光亮映照下,跟个聚光灯一样显眼,手劲还大的吓人。
隗泩慌忙侧头瞥了一眼人群攒动中越来越近的贤王侍卫,却怎么用力也抽不出手。
“抱歉!抱歉!在下绝非故意!”
隗泩压低着声音连连道歉,男子却拽着他不肯松手。
隗泩的视线落在男子粘上糖人的衣襟上,突然发现男子里面还有一件深色的衣物,并不想像他外衣里面直接就是纯白里衣。于是眼睛一亮,
“你这件脏掉的外衣脱给我吧。”
男子脸色瞬间涨红,将隗泩当成了什么恶趣味的变态。他瞄了一眼他身边的另一位男子,掐腰道:
“你这登徒浪子,长的人模狗样,皮囊下尽是些什么腌臜怪癖!大庭广众之下,还敢出言调戏本公子!”
隗泩被骂得实在冤枉。
被男子的声音吓得,直想上去捂住对方的嘴。他急忙掏出块银子塞进对方手里。
却不等他开口解释,面前的男子怒气更甚,
“你当本公子是什么人?轻贱谁呢?”
“我轻贱我自已!”隗泩无奈低声解释,“我是赔你钱,让你买新衣裳。”
他的注意力都在逐渐靠近的那些侍卫身上,再与面前这人周旋,语言上难免有些跟不上。
面前男子却似乎并不买账,偏生觉着隗泩是刻意拿钱侮辱他。
在这最不能引人注意的当口,隗泩偏偏遇上了这么个难缠的主。
这会儿已经有人开始往他这边瞧了。
隗泩真想撒腿就跑,但跑无疑是最引侍卫注意的举动。而且,这男子紧紧抓着他手腕,他感觉腕骨都要被攥碎了。
这时,他突然注意到男子的视线一直有意无意地,看向他身旁的另一位貌似是位书生的男子。
灵机一动,
隗泩上前凑近男子耳边说了句什么,随即故作羞赧地低下了头。
不过是一句话的功夫,男子看向隗泩的眼神,一下子就变了。
从厌恶瞬间转变成了,像是看着知已。
松开抓着隗泩的手。他羞涩地望了一眼身边的书生,将另一只手里拎的包裹递了过去,二话不说就开始脱身上的外衣。
隗泩瞧着几个靠近的侍卫就要到身边了,男子还剩下个袖子没脱完,
“谢了!”
他道了声谢,一把将男子的衣服撤了下来,偏了下身,用男子的身体挡着,迅速将衣服套在了自已身上。
“呀!”
男子尖叫一声,扑进他身旁的书生怀里。能将隗泩整个装下的男子,却偏要故作小鸟依人,
“肖郎~这人好粗鲁~”
隗泩全当他说的不是自已,才直起身,拽上领口,那几个侍卫就到了他身旁。
“再会。”
隗泩故作寻常地微笑着,对书生和依偎在他怀里的男子一揖手,试图表现得像是好友道别一样。
随后转身放慢了脚步,迎着侍卫走了过去,就这样与侍卫们擦肩而过。
片刻,本来已经错身过去的侍卫,突然停住了脚步,转身又绕了回来。
隗泩一口气还没来得及松,折返回来的那侍卫突然挡在了他面前。
隗泩脚步一顿,心脏扑通扑通地跳。要不是周围嘈杂,对面侍卫怕是都能听见他狂乱的心跳声。
侍卫板着一张脸,视线自上向下地打量着隗泩。
隗泩虽然套了别人的外衣,可自已原来的衣服还套在里面来不及脱,只要侍卫动手轻轻一扯,或者哪怕一阵风吹过,也能瞧见里面的青色的衣服。
正常人谁会穿两件完全不搭的外衣上街?
隗泩心下慌乱,强装着镇定地开口,
“这位官爷,请问……”
话没说完,一阵风突然吹过,
隗泩心里咯噔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