隗泩赤条条泡在浴桶里,热水被他伤口上的血染成了浅浅的灰粉色,身上的疼痛却是缓和了许多。
闻着热气中掺杂血腥味的淡淡草药香,情绪也终于渐渐地平复了下来。
他还活着。
这种既想哭又想笑的心情,大概叫做劫后余生。
直到此刻隗泩才得空回想起自已悲催的穿书原因。
他暑假大老远的跑去山区做公益,谁承想竟中暑死了。
就离了大谱了,
说出去丢不死人。
但死都死了,丢人又能算得了什么,脸丢了倒是真的。
望着水面上与自已有七分相似的另一张脸,隗泩再次陷入了沉思。
由于原著小说刚看完没多两天,大部分的情节他都还有印象。
按照书上说,如今该是离国老皇帝病重,国中众皇子皆知按照两国契约,是要接质子回国继承大统。于是纷纷提前派人暗杀路行渊。
而原主,仿佛就是其中一个皇子派来的。
至于是哪个,书里也没交代。毕竟路行渊也不是主角。
但正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都是暗杀路行渊,他怎么还把其他刺客给杀了?
隗泩恨呐~
这原主大概率也是个疯子,
就必须将他那句“夜里遇上只有鬼能生还”的slogan贯彻到底?
如若不然,说不定路行渊还没成为大反派就折在这儿了,毕竟那可是三十多个刺客加上他一个刺客榜首。
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大反派都是要活到大结局被男主杀的,现在离结局还远着呢。
天亮前他竟还不知死活地跟那个疯批反派表白了!
当时他突然抓住希望的苗头,顺着苗头就往下演,顺嘴瞎编。
这会儿肠子都悔青了。
他怎么就能忘了,路行渊不止心狠手辣,杀人如麻,那可是个绝情绝爱的主!
因为绝美的容颜,爱他的人不比男主少,且不分男女。
试问那些人,哪个有好下场了?
不是沦为他前进路上的棋子,就是直接被他给结果了。
而且其中九成九最后都死在了他手上。
如今,隗泩活是暂且活下来了,就是不知道接下来会不会死的更惨。
逃吧,他身受重伤,走路都难。
不逃吧,难道真要他出卖男色?
况且即便出卖也不一定管用……
“呸呸呸!士可杀不可辱!”
然而此刻隗泩脑海里很不合时宜地出现了路行渊那张好看到人神共愤的脸,那温柔的浅笑,他的救命恩人……
“都是错觉!”
怎么真的有人面若芙蓉,心似蛇蝎!
隗泩一头扎进水里,
他需要冷静冷静。
……
半晌,
隗泩突然感觉后脖颈一疼,一只大手掐着他的脖子将他从水里薅了出来。
“哗啦”一声,
刚出现在他脑海里的那张俊美的容颜赫然出现在眼前。
只是冷漠得好像那温柔的浅笑从来没有出现过。
路行渊极为迅速地在水花溅起的瞬间退开,
手一松,隗泩又落了下去。
未隗泩本来闭气闭的好好的,被路行渊突然一吓,反倒是呛了好几口混着草药和血水的洗澡水,才扑腾着露出水面。
路行渊嫌弃地抽出手帕擦掉手上的水,站在衣架旁,垂眼面无表情地观察着眼前慌乱的隗泩。
身为刺客,眼前这副身材绝对算不上强壮,甚至因为骨架偏小看起来有点偏瘦,但肌肉线清晰可见。除了腰腹上的伤口,身上还有多处经年的伤疤。
原主鬼泩和隗泩一样脸很小,洗干净以后眉目清秀,看着比实际年龄要小不少,像个十六七岁的清朗少年。眉宇间却也隐约能看出些刺客才有的凌厉。
只是那双眼睛……
初见的第一眼路行渊就十分在意。
那是一名刺客所不该有的明亮清澈,就像是毫不设防地敞开着的窗子,能看到他所有的情绪。
比如此刻的惊慌、畏惧还有羞怯。
“公子,你怎么来了?”
隗泩咳得面颊微微泛红,压抑着情绪,尽量让自已看起来淡定,可后背却紧贴着桶壁,双手也不自觉地紧紧抓住浴桶的边缘。
路行渊嘴角缓缓浮现出一抹浅笑,
“我不来少侠岂不是要将自已淹死在洗澡水里。”
他说的温声细语,好似是关心。
是神君……
隗泩晃了个神,
想抽自已两巴掌,
明明是恶魔!
笑得再温柔,长的再好看,也是个索命的活阎王,想死哪还用得着他自已动手。
隗泩别开视线,不敢再看路行渊,尴尬地咧着嘴笑得十分僵硬,顺着路行渊的话说,
“多谢公子关心,多亏公子来的及时,又救了隗泩一命。”
路行渊:“既然如此,少侠打算如何报答?”
隗泩还是类似的那句,“隗泩愿为公子马首是瞻,唯命是从。定当护公子周全。”
“少侠打算用这一句虚无缥缈的许诺,报答所有恩情?”
路行渊嘴角上扬,眼底却不见任何笑意。
隗泩不敢直视路行渊的眼睛,只好偷偷瞟一眼,却无法从对方脸上看出任何情绪,心下便越发慌乱,
“小人身无长物,除了一身功夫,其他一无所有,除保护公子以外无以为报,只能……只能来世做牛做马报答公子了。”
“少侠的意思,此生是不打算报答了?”路行渊敛去了脸上笑意。
隗泩咬了咬牙,
他不懂路行渊抓住这个不放,到底是想干嘛?难道原主家里有金山银山没告诉自已?
无奈,只能试探着问:
“公子想要隗泩如何报答?”
“隗泩一介小刺客,实在想不到其他能用来报答公子的。”
路行渊又笑了,“还是头一次听人说刺客榜首是一介小刺客。”转瞬嘴角落了下去,“人只要活着就不算一无所有,比如你的命。”
隗泩咯噔一下,
到底还是要杀了他?
路行渊扯下架子上的衣物,一步一步缓慢地来到浴桶跟前,“不过既然是我救了你的命,你的命本就该是我的。”
“是,我的命是公子的。”隗泩随口应着,心惊胆战地紧盯着路行渊手里的衣服。
下面不会藏着匕首吧?
路行渊倾身向他一点点靠近过来,
直到再次将隗泩逼到后背紧贴着桶边,才停住了动作,
“不如少侠以身相许如何?”
“……”
什么?!!!
“公子,小人对公子绝无分分之想。只求……只求守在公子身边……以、以护……”隗泩被吓得语无伦次。
“不愿意?”
路行渊又向前靠近一寸,视线突然顺着隗泩额前的湿发缓缓向下,直到……
“少侠口对心啊。”
隗泩疑惑地顺着路行渊的视线低下头,脸腾地一下烧红,
只听“哗啦”一声,隗泩抱紧自已又一次钻进了水里,只剩漆黑柔顺的发丝在水面上漂浮。
隗泩在水里将自已缩成一团,
[没脸见人了!]
[什么时候……]
[他看到了?!]
[就算他长得再好看也不能……]
刹那间他连撞哪根柱子都想好了。
看着水面咕嘟咕嘟地冒泡,路行渊不禁发出一声轻笑。
刺客榜首?
明明像极了他从前养的那只受了惊就将头埋起来的小兔子。
半晌,隗泩实在憋不住,那双清澈的眼眸缓缓地从水面上露出,
顿了一下又将嘴巴露了出来,
“我……药,是药的缘故。小人绝对没有冒犯公子之心。”
“药是我亲自配的,却不知还有此等功效。”
路行渊伸手一把将隗泩从水里捞了出来,顺势将衣服披在他肩上,
“药浴不能泡太久,有事叫远山,我明日再来看你。”
路行渊温柔的声音消失在门口,
隗泩腿一软,险些摔回浴桶里。
他艰难地地从浴桶里爬出来,
果然大反派岂是他一个阳光开朗男大学生能斗得过的,得快点好起来,想办法逃出去才行。
他忍着疼痛艰难地给自已穿衣服,却没注意刚出去的人又折返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