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芸满脸谦逊地微微弓着身子,缓慢且小心地向后退了几步,双手抬起,做出推拒的姿势,坚决而又委婉地拒绝着面前那只递过来的手以及手中的物品。
林笑见状,柳眉微蹙,哪里肯就这样白白让他帮忙办事却不收报酬呢?于是赶忙上前一步,再次将手中的东西往贾芸身前送了送,并轻声说道:“芸哥儿,于情于理你都得收下这笔钱,千万不要再推辞了。再者说了,说不定马上你就得拿着这钱去办事呢!”
贾芸听到这话,心头猛地一震,一时之间竟然忘记了男女有别、应当避讳的规矩,怔怔地盯着林笑,脱口而出道:“姑姑,你都知道了?”
林笑先是一愣,心中暗自思忖道:我知道什么呀?可就在这一瞬间,脑海中突然闪过书中所描写的情节——这个时候贾府似乎出事了。于是,她试探性地问道:“芸哥儿,我并不知道具体情况,但我猜想你说的是不是贾府出事了?”
贾芸原本还以为是林笑已经提前得到了贾府的消息,此时看到她脸上露出的诧异神情,不禁心生敬佩之意。他早就听闻这位林姑娘聪慧过人、机敏伶俐,如今看来,那些传言果然并非空穴来风。
只见贾芸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说道:“是的,姑姑。昨日午后,上头突然派来了两队人马,气势汹汹地直奔宁国府和荣国府而去。他们二话不说,便开始大肆查抄,将两府翻了个底朝天。现如今,两府的主子们全都被官府给关押了起来,也不知会如何发落……”说到此处,贾芸的眼眶渐渐泛红,声音也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林笑此刻心中犹如有两只小兽在激烈地争斗着,发出两种截然不同的声音。
其中一只小兽张牙舞爪地喊道:“别去理会那贾府啦!你本就是穿越而来之人,能顾好自已就已经很不错了。想当初贾府兴盛之时,可曾对你有过半点真心实意?他们根本就没把你当回事儿!如今贾府走向衰败,这又与你何干呢?何必去趟这摊浑水,自找麻烦?”
而另一只小兽则泪眼汪汪地哀求道:“不行啊,你可是贾府的姻亲呀!若对其置之不理,旁人定会指责你无情无义。且不说外界的闲言碎语,日后每每回想起来,你的良心岂能过得去?难道要一辈子背负着这样的骂名吗?”
林笑被这两个声音搅得心烦意乱,她眉头紧皱,双手紧握,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一边是自身利益和自由,另一边则是道德和人情的束缚,究竟该如何抉择呢?
许久,林笑决定做对得起自已良心的事儿。
“芸哥儿,这一千两你拿上,是给我办路引的酬劳,贾府一倒,你将来和小红生计恐会艰难,有了这银子就可以暂时渡过难关。”说完,不由分说,把银票塞到贾芸手里。
随后,林笑轻轻招手,唤来了紫娟。只见她附耳与紫娟低语了数句之后,紫娟便转身快步走进了里间。大约四五分钟后,紫娟终于再次现身。只见她手中紧握着一张银票,小心翼翼地走到林笑面前,恭恭敬敬地递了上去。
原来啊,早在林笑即将出门之前,她就已经未雨绸缪,将大部分的银票都精心缝制在了贴身穿着的内衣之中。刚才她悄悄地吩咐紫娟去从那件随身携带的衣服里面取出其中一张面额五千两的银票来。
林笑心中暗自盘算着,按照现代的银价换算下来,这整整五千两银子可足足折合人民币一百多万呢!虽然对于像贾府这样庞大的家族而言,这点钱不过只是杯水车薪罢了,但在眼下这般危急时刻,却也足以解一解燃眉之急啦!全当是自已对寄居于此身躯的一种回报吧。
想到此处,林笑毫不犹豫地将那张银票塞入到了贾芸的手中,并轻声说道:“芸哥儿呀,如今贾府遭此劫难,被查抄一空不说,就连那些主子们也都纷纷遭到了羁押。想必此时此刻,能真正掏出钱财来的人怕是寥寥无几了。我深知你向来都是个知恩图报之人,可惜我能力有限,实在是再多也拿不出来了。这区区五千两银子,还望你收下,拿去给大家应急之用吧!”
贾芸望着眼前的银票和一脸真诚的林笑,眼眶微微泛红。他知道,这份情谊无比珍贵。此次贾府蒙难,人人自顾不暇,而林笑却能如此慷慨相助,着实令人感动不已。
于是,贾芸不再推辞,只见他挺直了身子,然后缓缓地弯下腰去,深深地向着林笑鞠了一躬。当他直起身来的时候,眼中已满含着感激之情,声音略微有些颤抖地说道:“如此一来,侄儿便代表整个贾家众人,多谢姑姑您能够不计前嫌、伸出援手!这份大恩大德,我们贾家上下没齿难忘。日后若有机会,哪怕赴汤蹈火,我也定会代替贾府回报姑姑此恩。”
实际上,如今的贾府内部早已宣告了林笑因病离世,因此她此次出手相助贾府之事,更是万万不可对外声张。毕竟,以目前贾府的处境来说,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有可能引发难以预料的后果。
而林笑本就与贾府没有太多瓜葛,完全可以选择置身事外,但她却毅然决然地决定帮助他们,这让贾芸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感激。对于他而言,将来报答这份恩情也就成了他这个知情人义不容辞的责任和使命。
贾芸谢过林笑之后,仍觉得不够放心。他眉头紧皱,忧心忡忡地再三叮嘱道:“姑姑,你们这一路上千万要小心啊!路途遥远,难免会遇到各种状况。若是遇上狂风暴雨,一定要找个地方避一避;要是碰到山贼劫匪,可千万别硬拼,钱财都是身外之物,保住性命要紧……”
就这样,贾芸像一个老母亲一样,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其实,他的内心深处非常担心她们四个弱女子独自踏上这样漫长而危险的旅程,然而,贾府之中还有他心心念念想要去解救的王熙凤、宝二爷等人,实在无法脱身陪同。无奈之下,他只能将所有的担忧和关心化作一句句叮嘱,希望她们一路平安顺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