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后的时间流速就好像摁下了加速键,自从开学考试掉到班级第五名之后,她又暂时地告别了自已的娱乐活动,最最多每天玩半小时手机,除了白天轮轴转地复习政治、历史、地理、生物,回家还要每天都做点其他科目的复习,小高考等级如果有一门出现d,不允许参加高考,也就是小高考科目全部要达到60分才可以参加高考,艺体类最多三门d。
好在小高考的卷子一般不会过于偏和难。
像他们这样的重点中学,d的数量是很少的,大部分人都在a和b徘徊,可以说这一个月的学习都只是为了拿高考里的五分。
她的生物是没问题的,但剩下三门,只能说……再努努力,历史还有点a的希望,政治只能说,考研政治都白学了,全部还给腿姐了,偏偏政治周舟老师最是宝贝她,特别认真地批改她的作业,然后上书四个大字“狗屁不通”。
她已经连着收到一周的狗屁不通的批语了,周舟还喊她晚上晚自习给她开小灶讲政治。
她不是不爱国,最主要的是她的爱国爱在心口难开。
她自我安慰地想着,周舟老师有一头飘逸的头发,每次讲话的时候头发随着他抑扬顿挫的节奏上下飘摇。
她的目光就随着那上下起伏的发丝上下点动,就好像真的在听。
“我给你理下大题目思路啊,首先确定用哪本书的知识点,经济,政治,文化,还是哲学,这个我相信你一定懂的吧——”
懂……但是背不出……周舟老师的头顶好像有一块秃了。
“第二步是审题,都要小高考了,结合材料你还是不记得,这几个结合材料的大字你看得见不?”
“是整本书,还是某个小知识点……你该把目录列出来了,这就是我要求你们背书上的大标题小标题都列出来的原因——单元-大标题-小标题-知识点……背得滚瓜烂熟知不知道?”
好想吃牛蛙啊,是这个周末放假吧,去吃个铜炉蛙锅吧……
“然后要寻找关键词……还有问的是为什么?还说分析类?你不能上来就看到一个点,就逮着开始答,答完整道题,也就答到了一点……你看看你这道题,你抓住的知识点太小了……岑淑慎啊岑淑慎,你上点心吧……”周舟卷起书轻飘飘地落在了她脑门上。
点心,什么点心?
她的眼睛慢慢从办公桌上舒展开来的绿萝身上收回来,她真的有想努力学习,可是一讲政治她就开始犯困了,周舟老师只是无奈又温柔地看着她,声音似乎在很遥远的地方传来,震动她的耳膜:“算了——我把我自已的技巧整理了你自已拿着看,反正政治也就一分,我女儿也跟你一样,政治困难户,怎么都学不会——”
他挥挥手让她回去上课,顺带带上她昨天的狗屁不通。
他的桌上摆着一张已经泛黄的相片,被仔仔细细地塑封好,年轻的姑娘戴着学士帽笑的青春洋溢,也被他塑封在了心里。
她上辈子后来很久才知道,他的女儿,已经过世了。
那一瞬间,愧疚感如潮水般淹没了她。
她攥着作业站在办公室门口,日光汹涌地打下来,亮得晃眼。
*
既然都得好好学,这一个月铁定要跟小四门死缠烂打,这一分,她为什么不能有?
她一路走一路低头审视着自已的作业,上面的红笔批注写得满满当当。
一个高马尾的女孩子气呼呼地追着一个高个子男生从她身边刮了过去,边追边骂,经过她的时候一人踩了她一脚,她的消沉只有一秒钟就转化成了气愤。
“你们两个能不能不要在这么窄的地方打闹,踩!到!我!了!”最后四个字几乎是吼出来的。
“对——不——起——我帮——你——报仇——”声音从走廊那头传来。
“……”她低下头试图擦掉白色的鞋子上的脚印,一瞬间竟有些哭笑不得。
她把那张四个狗屁不通的大字写得力透纸背的卷子对折又对折,然后塞进了口袋里,走一步蹦一下。
上辈子她的小高考是两分,也就是两个A,一个历史一个生物,她踌躇满志地想要4A,想要满分,想要考得更好,弥补所谓的遗憾,可是,这倒退的十年,本身已经是一份最好的礼物了啊,有几个人能拥有一段重来的青春?
她会尽她最大的努力,但如果没有,也不是她的错。
等想通了这点,再看见周舟她就没有那种莫名其妙的愧疚感了,学不好她也对不起任何人,当然学好了,她最对得起她自已了。
岑淑慎建立自信只需要一秒钟,她对着不知道哪个教室的玻璃当镜子,仔仔细细理完自已的刘海,端详着自已的脸蛋,“你这么漂亮,又这么优秀,学什么不行,区区一个政治,拿下!”
她的手虚虚握住,然后昂首挺胸地准备离开。
窗子,推开了。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好啊,这位漂亮又优秀的同学——”一个胖胖的圆脸蛋从窗户里探出来,五官和善,笑起来就更和气了,岑淑慎认识他,实验班的班主任,也是数学竞赛的指导老师,金牌教师。
“黄老师——”她脸上的笑容垮下去,心里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大。
黄老师挪开自已稍微有些许庞大的身躯,露出教室里三三两两的同学,都是几个搞数学竞赛的,主要是实验班的,季阳就坐在窗边,含着笑意望着她。
“……”既然她可以重生,为什么时光不能在她身上反复倒流?
一眼望过去,那几张脸都熟悉得很,也对,一个年级总共才多少人,最尖子的那一批人又有多少,从今天起,她岑淑慎,可以宣告社会性死亡了。
黄老师显然还记得她,隔壁班的学习委员,他塞满了竞赛题的脑子还是会分出一点点容量给她的:“陈同学啊,老师看你也是又漂亮又优秀,不用担心,政治没问题的,如果你喜欢数学的话,要不要来听一节课,说不定你也有竞赛天赋呢?”他笑眯眯地邀请她。
“谢谢老师,我——”她拼命晃悠脑袋,余光瞥见季阳脸上的笑容就没有消失过,见她望过去,偷偷对她眨了眨眼,比了个鼓励的手势。
她现在脑子里还在回荡着自已对着玻璃矫揉造作的:“你这么漂亮,又这么优秀——”
就是说,真的很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