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运个屁。
“你没事吧,我送你去医务室?”他只穿了一件篮球服的背心和一条短裤,隐约可见腹部的肌肉漂亮的一块垒着一块,脖子上搭着一条毛巾,细密的汗珠附着在平直的锁骨上,一滴滴往下缓慢地淌着。
一只手伸到她面前,蜜色的皮肤和岑淑慎雪白的脸形成鲜明的对比,“哇哦”一个男生发出怪叫,被他狠狠地踹了一脚。
“你好走吗,要不要我扶你?”陷进去的眼窝和深刻的双眼皮含着忧虑,隐藏着微不可见的凉薄。
江子书……岑淑慎不认识他,但是也听过他的名头,也在运动会上拍出他全校流传的照片,近距离看,果然不愧校草的名头,如果说季阳是高岭之花,那么江子书就是那个谁都能采一朵的花,长了张笑脸,对谁都带了三分笑,总给人错觉。
这个年代的他,还只是一个空有一张脸的小县城体育生,老师嘴里的“混混”,到后来人尽皆知的种花国男子网球运动员,年度大满贯获得者,微博百万粉,他究竟是什么性情无人而知,总之绝不是看着这么阳光灿烂、人畜无害、平易近人的样子。
岑淑慎扶着墙勉强站起来,紧绷绷地贴墙站着,恨不得与墙融为一体,脚踝处隐隐作痛,“我没事,谢谢你。”,她只想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
季阳是众所周知的“不尊重女性”,他一向比较冷酷,并不会因为别人的喜欢陪笑卖笑给人留一线希望,岑淑慎一向觉得,这才是真正的尊重女性。但她要跟江子书走得近了,她能被那群江子书迷妹撕碎。
“你的额头出血了,去医务室吧,一会我让我朋友帮你把书送去教室,你是……”江子书这回没想那么多,把人撞伤了总要处理,岑淑慎却一只手捂住额头一只手捂住脸,拒绝被他认出来。
“我知道你,高二2班是吧,我帮你把书送过去,你就跟江哥去医务室吧。”旁边另一个男生嘻嘻哈哈地应了下来。
她吃力地摇了摇头,感觉脑袋昏昏沉沉,打算回了教室喊人来帮她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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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淑慎。”远远的似乎有人在喊她名字,男生快步跑向她,一把拎住无力地往下滑的她,“你没事吧,江子书,你们这是在干嘛?”季阳转向几个人高马大的体育生,语气里带着几分质问。
“我是不是警告过你们?”季阳一贯冷淡的眼眸燃起火一样尖锐的怒意,气氛骤然一凝,抓着岑淑慎胳膊的手都微微用力,而后感觉不对才轻轻松开。
江子书用毛巾把脸上的水珠拭干,随手接过朋友给他递来的棒球服往身上一披,遮住了线条流畅的肌肉,脸上的表情很轻佻随意:“不是,季阳,你当我们什么呢,混黑社会的,真没人对你的小女……”,顶着季阳冰冷的眼神他把女朋友三个字咽下去,迅速改口,“真没人对你的朋友下手,这只是个误会——”
“最好如此。”季阳的声音冷冰冰的,冲几人颔首,手臂微微用力,小心地把岑淑慎的手臂搭在了自已的肩膀上,“冒犯了”,他轻轻说了一句抱歉,然后左手揽住她一截腰身,架着岑淑慎往医务室走。
好细,一个念头突然钻进他脑子里,他赶紧挥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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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他逐渐走远,江子书右边那个男生往墙角啐了一口痰,摩拳擦掌,“他傲什么啊,江哥,要不要——”他用手掌指了指脖子,满脸的跃跃欲试。
江子书又是一脚踹在了他屁股上:“你真当你黑社会啊?你要想进看管所我是没意见。”
“嘿嘿,俺胡说的,俺胡说的。”
“把痰给我擦了,恶心死了。”江子书的笑容收了起来,不太愉快地看向他。
“这就擦这就擦。”
“有意思。”江子书没再给蹲着在那擦脏东西的“朋友”一个眼神,捻了捻手指,突然从嘴里冒出来一句:“我是不是变丑了?”
“江哥是咱花城中学校园男神榜排行第一,那位置稳稳的。”另一个男生讨好地说。
“去你的,哪壶不开提哪壶,老子是找人刷的票,不是说过谁都不许提这个吗?”马屁拍在了马腿上,他也被狠狠地踢了一脚。
“行了,买果篮的买果篮,买牛奶的买牛奶,去给人家女孩子道歉。”江子书对这几个跟班不是很满意,到底不如他初中用的顺手,从嘴里抽出一根菠萝味的棒棒糖转了一圈又塞回嘴里,几个男生不情不愿地点点头。
“瞧你们这一副这辈子找不到对象的嘴脸——”江子书撇了撇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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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篮已经送过去了?”江子书做完每日锻炼,饱满的胸膛因为剧烈的喘息上下起伏,“小黄?”
“江哥,我办事,你放心。”他满嘴打包票。
“走吧,去看看,如果有什么医药费的……”江子书摸了摸空空的口袋,“唔,就先签个欠条吧……”
“江哥,那花篮,报销?”
“嗯?”他语调微微上扬。
“嘿嘿,去看病人买花篮是我应该做的。”小黄很有眼力见地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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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淑慎双手插在胸前,直愣愣地躺在病床上,薛瑾瑜和黄玉琳已经来看望过她了,一个买了奶茶,一个买了小蛋糕,还有几个班上的同学也买了点水果过来,她不愿意看见,眼睛一合往下一趟——入殓吧。
哪有开学第一天躺进医务室的,丢人呐……
额头上的伤口已经被结结实实地包起来了,酒精的清凉让她脑子也片刻清明,她极度怀疑医务室的医生不太靠谱,明明就是撞破了点皮,为什么要用纱布包一圈跟她开过颅一样?
冬日不温不热的阳光从窗外照进来,被纱质窗帘过滤成温柔的波段,微风拂过,窗帘微微晃动起来,带着桌上的光斑,忽明忽暗。
光斑跳跃在季阳脸上,他正垂着眼帘,专注地削苹果,修长的手指灵活地转动刀背,苹果皮拖下长长一截,一点都没有断裂,整只苹果被完整地剥出,透着诱人的水润,然后切成小块递了过来。
白日照得他的脸白的通透,透着玉石的质感,季阳的眉骨很高,鼻梁生得端正挺直,平日里的温和给人一种生人勿近的疏冷,但当他真心实意地笑出来的时候,微挑的桃花眼里溢出光彩,带着冬雪消融的气息。
很伤气氛的,岑淑慎突然觉得,打光真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东西,如果此刻没有这打光,黑暗里对她笑起来的季阳,恐怕就是一部恐怖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