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玉兰的爷爷奶奶都是穷苦人家出身,他们生了三儿两女。
她奶奶和爷爷吵架,半夜哭着跑出去了,等家人找到她奶奶的时候,已经死了。
她奶奶嘴里塞满了沙子,具体怎么死的没有人知道,那是解放前世道很乱。
当时秦玉兰的父亲——秦汉青才六岁,他也是家中最小的儿子。
秦汉青家里兄弟姐妹多且穷,十三岁就去了秦玉兰外公家做长工。
秦玉兰的外公,也是从安徽搬来洲上的移民,解放前做过小保长(相当于后来的小队长)。
她外公生了八个孩子,病死了好几个,只有一个儿子和三个女儿顺利长大成人。
不过后来,秦玉兰的外公和舅舅也死了,那是在六七年被红卫兵打残了,回家病死了。
秦玉兰的妈妈——胡淑珍是老七,二十岁之前都没干过活,因为家里有地、有长工做,生活条件不错。
后来,她的妈妈就嫁给了长工爸爸,她爸爸秦汉青忠厚老实、性格直爽、长得相貌堂堂、魁梧有力。
要不然胡淑珍也看不上他,毕竟秦汉青只是她家长工。
解放后,因为秦汉青高大威猛有力气,所以去了屠宰场杀猪,现在身体不好就去了养猪场,照顾几头老母猪。
生产大队里有养猪场和屠宰场,养猪场的母猪会生很多小猪。
每年村民们就把小猪免费领回家,再把猪养大,一般一年就能长到一两百斤。
然后把猪赶到大队部的屠宰场,杀掉卖肉,村民们一般要上交一半的猪肉给大队部,只得一半的猪肉钱。
村民们如果领养不到小猪,就只能花钱去外面买小猪仔,那样这猪就是自已家的,不过小猪仔很贵。
秦玉兰家人少,相对于何池春家简单多了。
何池春听着秦玉兰讲她爸爸秦汉青,感觉她爸也没有那么可怕了。因为他之前一直怕她爸,总觉得他爸有股煞气。
他们一边巡堤,一边断断续续的聊着各自的家庭。
一颗糖果拉近了他们彼此的距离,彻底的淡化了秦玉兰的防备之心。
…………
此刻已是午夜子时,天空中挂着一轮明亮的银月,照耀着这片静谧的江中沙洲。
何池春手握着手电筒,晃悠着照向对面大堤内侧的榇基地,笑嘻嘻地逗着秦玉兰。
“玉兰,咱们去那边溜达溜达吧!”
秦玉兰瞅着大堤对面,黑乎乎的一片棺材和坟包,不禁浑身一抖打了个寒颤,赶忙摆手,“不去不去,就在这边走走。”
他们今晚负责巡逻的这段大堤,正是榇基地。
这两里路附近几乎没有村民住户,是 15 队和 16 队的交界地,杂草疯长,荒凉得很。
这段大堤差不多有十米宽,内侧全是坟包和棺材,外侧则是树林和退到堤脚的江水。
这两天水位在退,何池春和秦玉兰就在外堤边巡防。
隔着十来米的大堤对面,就是一里多长的榇基地。那边凉风飕飕,气氛有点阴森诡异。
这大半夜的,秦玉兰哪敢过去呀!
何池春顿了一下,然后继续哄骗秦玉兰,“别怕,你看来福(黑狗)跟着我们,有啥情况它会叫的。”
他就想吓唬吓唬秦玉兰,逗逗她。
秦玉兰低头瞅了瞅乖乖跟在他们屁股后面的来福(黑狗),又瞄了一眼大堤对面的那些棺材,心里突然想到一件事,
“不去,我给你讲个故事咋样?”
“好呀!啥故事?”
何池春一听她要讲故事,立马来了兴致。
秦玉兰神秘一笑,“我说的故事就和那些棺材有关。”
“啊!那就快说给我听听。”何池春那双水汪汪的桃花眼亮闪闪的,满是期待。
毕竟乡下的孩子都超爱听鬼故事。
好多孩子一到夏天,就喜欢围坐在凉床上,听小队里的老人讲鬼故事。
有些孩子虽然害怕,却还是想听得很。
秦玉兰脸上挂着一个得意的笑,看到何池春的好奇心,已经被调动起来了,就慢悠悠地讲了起来。
………
秦玉兰讲的故事是关于她哥哥——秦志强。
在秦志强十七岁那年,就进了生产大队的帆船队当船工。
洲上的人百分之九十都是安徽移民,所以很多老人去世,还要回安徽祖籍老家安葬。
但是不可能死一个人,就租一条船回去,也没有那么多钱。于是,洲上村民就搞了榇基地(临时坟地)。
他们把过世的老人先放进棺材里,再放到榇基地。用木桩把棺材架起来,防止棺材潮湿腐烂,又用芦苇、稻草盖在上面,防止日晒雨淋。
等棺材多了,再一起用船运回安徽老家祖籍地,进行安葬。
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的榇基地就越来越大,甚至有一些孩子,年轻人死亡都埋在了榇基地,成为了真正的坟地。
有一次,秦玉兰的哥哥秦志强所在的那条16吨的帆船,就装着九个那样的棺材,运回安徽老家。
当帆船停靠在安庆码头的时候,正好是早上。船长和两个船员以及那些家属,就要下船去吃饭和购物。
船长让秦志强这个新船工,一个人留下来守船。
这天早上正好起大雾,江边雾气腾腾,能见度极低,几米外就看不见东西了。
秦志强一个人在帆船上,看着船舱内一排漆黑的棺材,在昏暗的迷雾中若隐若现,他心里一阵阵发毛。
毕竟棺材里都是死人,有的死了一年,有的两年,有的三年。
秦志强心里害怕但也很无奈,自已就是个刚来不久的小船工,只能硬着头皮守船。
他不敢离棺材太近,就在船舷边走来走去。
他从船头走到船尾,又从船尾走到船头。由于恐惧紧张,大冬天的他的脸上都出了许多冷汗。
过了大约半个小时,秦志强听见上船的跳板有声音传进耳朵。
他以为船员回来了,内心一阵窃喜,就赶紧走过去看。却发现没有任何人,又因为是大雾迷茫,几米远就看不清楚了。
秦志强一脸迷惑,只得继续在船上走来走去。
当他走到船中间的时候,突然看见船舱里的那些棺材边,蹲着一个瘦小的红衣女孩。
她长长的头发披散着正背对着外面。
顿时,把秦志强吓得连退两步,差点踩空掉江里。
他抓紧船舷边沿一根缆绳,汗毛耸立,忍着恐惧,喊了一声“谁?”
只见那雾气中,红衣女孩抖动着肩膀 ,在棺材边低声呜咽哭泣,也不回答。
秦志强又不敢上前去看,就那么远远的等着。
那红衣女孩蹲在棺材边,哭了一会,慢慢的转过身来。
这可把秦志强紧张得,浑身起鸡皮疙瘩,他真想掉头就跑,不过还是忍住了。
他抓起旁边的一根棍子防身。并在心中暗想,“要真是女鬼,就给她一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