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潋晴做了决定又有些懊悔。
江晏舟只看她眸中划过一丝愁绪，便猜到她担心什么，却故意说，“心疼你表哥在外受冻？”
“苏小姐该不是借本官试探苏景昭对你的心意吧。”
苏潋晴以为他误会了，着急解释，“大人明鉴，我没有这个意思。”
“苏景昭为人自大，心胸狭隘。他知道我和大人的关系后，权衡利弊选择接纳我，人前人后扮演胸怀宽广的委屈者，就是为了得到别人同情，将过错全推到我和大人身上。”
苏潋晴有些惭愧，“是我、连累大人了。”
江晏舟懒懒靠着椅背，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敲着案几，声音似扣在她心上，悬而未决。
她双手交握，他是不是不信？
苏潋晴立刻又道，“舅舅一家算计我，利用我，甚至打算事成后弄死我，无论这里头有没有苏景昭的主意，我都不可能与他回到从前。”
“这些年是我眼瞎心盲，错付真心。他若有半点真情，便不会有意瞒着我收通房侍女。”
江晏舟发现她情绪中并没有委屈，只有难过和仇恨。
他手指一顿，“你自己明白就好，不必和本官解释。”
苏潋晴轻抬眼皮，大约是月色温柔，衬得他的眼神也似水一般，唯独声音还那么冰冷，“你这点事还没能耐连累本官。”
“往后想说什么，想做什么，不必拘谨，也不必多想。”
说完，他起身就走，徒留苏潋晴在月色中，震惊的目光一点点变得温柔又炙热。江晏舟今儿穿得是淡青色长衫，显得背影挺拔孤傲，翠竹劲松似的，仿佛也撑起了她七零八落的伤害。
她眼眶一热，“大人为何对我这么好？”
话一出口，她紧张的，指甲都陷进了掌心。
江晏舟顿步，微微侧首，露出清晰的侧脸线条，“这算什么好？”
“你跟着本官，往后少不了要被人骂。”
“到时你若还能念着今日的好，不怨不恨，才算。”
苏潋晴因他这话一宿翻来覆去，总觉得···首辅大人是在意她的感受吗？
天快亮才迷迷糊糊睡去，连江晏舟去上朝的动静都没听见。
清洛熟门熟路端水进来伺候，长宁摆了早饭，替江晏舟的话传给她，说孙千户咬断舌头不肯招，不过大人还是找到了他和户部侍郎来往的蜘丝马迹。
苏潋晴知道苏瑞背后靠着大山，户部侍郎这样的要职都能被他攀上，难怪这些年铺子赚得钱都没了影儿。
“这消息您心里有数就成。大人说他自有安排。”
她知道江晏舟也在追查舞弊案的真正幕后，之前对外公布的结案只是放松警惕。
苏景昭迟迟不能官复原职，也是放这条线钓背后的鱼。
刚出内院就听到一声压抑的哭泣，原是昨儿那橘色衣裳的侍女在前头挨罚。
一人粗的板子打下去，光是看着就心惊肉跳。
苏潋晴不想惹麻烦，加快脚步要走，那侍女却冲她急呼，“苏小姐救命！求、求您看在奴婢给您送薄裘的份儿上，为奴婢求求情。”
“奴婢不想死！”
“采菊，别求她！要不是她蛊惑大人，你至于受这份儿罪吗！”说话的是穿粉蓝衣裳的侍女，那日和采菊一起被送过来。
她远远白了苏潋晴一眼，“商贾人家出身，还嫁了人，有什么资格伺候江大人。”
“呸！恶心！”
“你胡说八道什么！”清洛指着对方鼻子反驳。
“有脸做，还怕人说？”那侍女一脸不愤。
苏潋晴拦下清洛，慢悠悠瞥了对方一眼，“你再说一句我不想听的，我可以把你也送到刑杖板子下。”
“你！”
侍女又怒又怕，恨不得用眼睛把苏潋晴吃了。
她不知道苏潋晴已经很给脸了，要不是知道她们是嘉阳公主送来的，她一定过去扇两巴掌，告诫她管好嘴巴。
不过，嘉阳公主给江晏舟送侍女？
当今陛下不算正统，先太子德才兼备，可惜因身边宠臣题写反诗被揭发图谋不轨，一夜之间东宫烧得渣都不剩。
彼时东西两厂明争暗斗，数位皇子沦为牺牲品，直到江晏舟除掉大督公，作为先帝仅存的血脉，当今陛下才被扶上位。
至于嘉阳公主，是先帝不得宠的一个妃嫔所出，母家没什么势力，只因帮当今陛下躲过一次暗杀，才得了封号。
外头都传江首辅净过身，她送什么不好，要送女人？
苏潋晴无视她们阴狠的目光，不知不觉出了府，正撞上脸色苍白，眼下一片乌青的苏景昭。
看样子像熬了一宿。
见她出来，苏景昭眼睫一动，起身时没站稳险些摔倒。
一靠近便闻到她身上浅浅的沉水香，他哑着声道，“你终于出来了。”
他喉咙一哽，双手伸过去想碰又不敢碰的样子，正好被路过的人瞧见。
“啧啧，这苏少爷真是情深意重。要是换了我，绝不会再要残花败柳的女人！”
“都是可怜人。苏小姐也是为了救苏少爷。”
“什么呀！你没听说？苏小姐现在仗着有首辅大人，听说苏夫人已经被气晕几次了。”
苏潋晴原本见苏景昭真的等了一宿，心里还有些难以言说的刺痛，可一听这几人的议论，立刻变了脸。
首辅大人的私宅，哪儿有这么大胆的百姓。
她看着苏景昭，“江大人出来的时候，你怎么不敢安排他们过来说闲话？”
“专等着我出来听？”
“你当我还是从前那个为了旁人一句话，委屈死自己也要给你们做个好脸看的苏潋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