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晏舟微微眯眼，视线没在苏景昭身上停留超过一秒，赤裸裸的轻蔑让他捏紧了手中酒瓶。
“苏景昭。”江晏舟薄唇轻启，不带一丝情绪，“酒喝得不少，本官派人送你回府？”
沉沉的压迫感袭来，不过一句话就让苏景昭喘不过气，方才冲出来的那点火瞬间凝在胸口，无法释放。
他额角青筋凸起，阴沉的目光像一把藏在黑暗中的刀。
他看着苏潋晴，看着她眼里的嫌弃和无动于衷的冷漠，宛如被一双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最终败下阵，哽咽道，“多谢首辅大人体恤，下官没醉。”
他鼓起勇气端出的一点儿尊严，都被“下官”两字磨灭，纵然心里有再多不满，可他不敢冲江晏舟发火，甚至不敢直面权臣的压迫。
“潋晴，跟我回家。”他对苏潋晴开口，命令中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哀求。
苏潋晴早在心里和过去做了诀别，可从苏景昭口中说出回家二字，还是冷不防戳痛了她的心。
家？
他们有把自己当家人吗？
真是讽刺。
苏潋晴收回目光，不愿在大街上闹难看，不冷不淡道，“江大人带我了解一下米粮市场的行情，你先回吧。”
苏景昭几乎要把酒盏捏醉，觉得所有看过来的目光都带着火，烧得他理智都快消失了。
他上前两步，对苏潋晴伸出手，“你想知道什么，回去我告诉你，不要给首辅大人添麻烦。”
苏潋晴目露诧异，她觉得苏景昭没发脾气，大概率是不想被人看笑话，但按她的了解，他多半放两句狠话就走了，因而突然温软的口吻让她还有些不适应，毕竟上次他还在自己院里闹了好久。
江晏舟意兴阑珊挑了挑眉，“本官不觉得麻烦，苏小姐心系城中穷苦百姓，有心好好经营铺子，本官乐意帮她的忙。”
苏景昭闻言，脸色越发深沉，双唇抿成一条线，“首辅大人日理万机，潋晴不懂事，下官代她赔罪。”
江晏舟直言，“陛下治国有方，本官也没那么忙，顺路帮苏小姐一点忙而已。”
“前头还有几家铺子没去，苏公子回去接着喝吧，本官会派人送苏小姐回去的。”
他说得那样自然，而苏潋晴也没有反对，作势要跟他走。
苏景昭突然上前要抓苏潋晴手腕，被她机敏躲开，还用冰冷的眸光瞪着，他脑袋轰地一声炸了。
因为她下意识往江晏舟身后躲了半步，而江晏舟也第一时间挡在他面前，苏潋晴的手指因为紧张微微蜷缩，险些就要去抓江晏舟的腰。
这是个很亲密的动作，从前她害怕的时候就会下意识抓苏景昭的腰。
“苏景昭？”江晏舟眸色一沉，口吻也更冷了，身后护卫立刻把苏景昭围住。
苏景昭一而再压着心头火，“首辅大人，她是下官明媒正娶的妻室，即便大人不忙，她也不好跟着大人。”
“她想做什么，下官会帮忙，不敢劳烦首辅大人。”
这两句话几乎是从他齿缝里挤出来。
“帮忙？”江晏舟冷冷一哂，“出了事，一家子当缩头乌龟，让一个弱女子出来担事？这忙···还不如不帮。”
苏景昭一想自己能囫囵回来是因为苏潋晴就浑身不自在，再听江晏舟言词间的嘲讽，脸色一阵青白，抬不起头。
苏潋晴心里的怨，因为江晏舟的嘲讽而慢慢消散，她深吸一口气，“大人，我们走吧。”
两人和苏景昭擦身而过时，他手指捏得咯咯作响，牙根都快磨碎了，四周蚊虫般的议论瞬间将他淹没。
他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低着头追上去死死抓住苏潋晴腕子，“回！家！”
酒瓶掉在地上，破碎的声音惊苏潋晴心头一颤。
江晏舟杀意顿起，反手也拉住苏潋晴胳膊，她倒不是怕苏景昭，只不愿连累江晏舟名声，急道，“首辅大人，我改日、再、再登门道歉。”
见她眉心紧锁，江晏舟生生忍下冲动，松了手。
苏潋晴冲他莞尔。
等她走远，江晏舟冷声吩咐，“让平安看仔细了，苏景昭若敢再与她闹腾，直接打死！”
长宁被他的口吻吓到，咽了咽才点头称是。
苏景昭只觉浑身血液烧腾，直往脑门上冲，路人都被他吓到，而苏潋晴更是脚步凌乱，强忍着腕子上的痛被他一路拖回苏府。
清洛眼看苏潋晴险被台阶绊倒，裙角都沾了灰，心疼道，“少爷慢些！少夫人跟不上了！”
苏景昭突然回过神，身后苏潋晴一个没站稳撞到他脊背，像被人从深渊拉上来，他猩红的目光有了一丝清明，低头一看，因自己太过用力，她的手心一片红紫。
苏景昭蓦然松了手。
苏潋晴浑身是汗，心口也堵着一股郁闷，他一松手，她冷着脸往棠园走。
苏景昭喉咙如插着利剑，“站住！”
“你还想去哪？”
苏潋晴恍若未闻，脚下生风，恨不能离他远远的。
苏景昭酒意混着怒气涌上来，黑着脸跟她到了棠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