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早间,请过安后,我留在寿安堂陪伴祖母。
“昨夜闲潭梦落花,可怜春半不还家。”我坐在软凳上给祖母念诗。
“《春江花月夜》,好啊,张若虚是我们扬州的大才子。”祖母一边点茶一边听我念诗。
对于这明显的打断,我是明白老太太意思的,她不喜欢林小娘,也不喜林小娘的女儿日日在她面前晃。此番是爹爹和小娘想要把我寄养在祖母这,才让我日日来老太太屋里请安伺候。
“祖母可是累了,那墨儿明日再来请安。”我知道结果,也不强求。
“去和你六妹妹吃小酥饼吧。”祖母没有对我挽留。
从祖母屋里退下来,我便去寻明兰。只见他手里拎着小酥饼,与小桃坐在廊中像是等着谁。
“四姐姐,你怎么在这。”明兰见是我,小跑过来。
“我从祖母那里来,明儿你在这做什么,是在等父亲吗?”
“我……”明兰见心思被我戳破,有些脸红。
我贴近她的耳朵轻声告知:“如今父亲要去祖母屋里,你去祖母门外等定能等到父亲。”
明兰看着我,眼睛一眨一眨地:“四姐姐……”
我摇摇头示意她不必再说下去:“女儿想见父亲天经地义,六妹妹不必解释什么。”
我本就与她同为庶女,又被如兰一同讨厌打压,如今对她种种她都看在眼里,是打心底里认了我这个姐姐的。
与明兰分开后,我想着回到林栖阁小娘定会追着我问今日在老太太那表现怎么样。
其实小娘应该知道的,祖母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只是频的几次请安,她怎的就能放下防备待我亲厚。
我无奈的摇摇头,转了步子去后院小林。
云栽:“姑娘是要去哪,不回林栖阁回小娘的话么?”
“去小林练剑,昨日二哥哥替我寻了一把木剑,我自是要试试。”
来到小林后,我取出藏起来的木剑,掂了掂分量,不重不轻刚好我使,不觉感慨出声:“二哥哥真是厉害,竟能寻到如此趁我心意的木剑。”
“不是我厉害,这剑是仲怀替你雕刻出来的,你如此喜欢,也不枉费了他的心意。”
闻声看去,二哥哥竟坐在假山上读书。
“二哥哥见我来了也不出声,还取笑我。”我假装气愤,掐起腰撇撇嘴道。
盛长柏跳下假山解释道:“四妹妹冤枉我了,是四妹妹眼里只有木剑,我的招呼声怕是早已被你隔绝到了九霄云外了。便是昨日,也是不等我解释这木剑的由来,你就满心欢喜都扑在剑上,云栽和露种定能证我清白。”
我见云栽露种点头,自知理亏。
“原来如此。”我眯起一双好看的杏眼,灿然笑道:“不过我二哥哥这般英勇俊武的哥儿,定不会和我这个小妹一般见识。”
长柏看着面前的可爱小人儿,无奈拍了拍我的头,说道:“明日仲怀约我船宴一叙,托我问你的意思。”
“爹爹升官在即,嘱咐了我们不许多生事端,白烨哥哥终究是外男,我就不去了,不过我为他准备了一份礼物,晚些差人送到你屋去,二哥哥帮我送给他吧。”我乖巧回答。
长柏:“我这当哥哥的竟不如四妹妹思虑周全了,小妹放心,我定送到仲怀手里。”
说巧也巧,我偶然得了一桃木小剑模型已经制成腰间配饰。
虽不金贵,但终究是我这小孩子的心意,顾廷烨本就不缺名贵之物,本为报答他赠予我的剑谱,如今他又替我做了这样好的木剑,我这回礼倒也合适。
第二天,我唤云栽将这配饰和一封小信交于二哥哥。
今日本是小娘克扣炭火事发,冤了小蝶的日子,但现在有我从中调和,小娘并未如从前那般苛待卫小娘院儿里,想来也没有什么事端了。但是我总是心神不宁,仿佛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晚间我与小娘坐在房中学绣花,走神间便扎破了手。
“墨儿怎么这样不小心,快让小娘看看。”小娘见我受伤心疼不已。
“墨儿是被外面的响动吓着了,小娘,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我的心总是很慌,集中不了精神。
林小娘不明所以,但还是招了雪娘出去查看。
片晌后,雪娘慌慌张张的进了屋,回话道:“真是出大事儿了,葳蕤轩都乱了,咱家二哥被人打了,听说血淋淋的被抬进府,一动不动不知道……”
“怎么受了如此重的伤?二哥这孩子是最好的孩子,何人这样狠心。”小娘用帕子捂了捂嘴,虽说小娘怨恨葳蕤轩,但二哥哥对我们终究是公平的,对小娘的尊重她也看在眼里,如今听说盛长柏受了这样的伤,也觉得不忍。
我顿时紧张起来。
“什么!二哥哥竟受了这么严重的伤!”我骤然想起,上辈子就是今晚二哥哥与顾廷烨遇了刺,这样的大事我竟然忘到脑后去了!
“二哥哥身边的白公子呢,可曾有事?”我又想到那失踪的顾廷烨,上辈子二哥哥并未曾受这么大的伤,顾廷烨最后也能平安归来,若二哥哥有变,那顾廷烨那……。
雪娘摇摇头道:“没有听说白公子的消息。”
我心觉不好,急忙跳下床想要去葳蕤轩看人。
小娘拉住我劝道:“葳蕤轩出了这样的大事,大娘子未必欢迎你,别觉得是林栖阁派你来看她的笑话。”
我一把挣开小娘的阻拦。
“小娘!二哥哥平时对我如嫡亲的妹妹般从不偏颇,白家公子也是我的蓝颜好友,如今二人有事我如何能坐的住,身正不怕影子斜,还管的上他人怎么看我么?”
说完便跑到葳蕤轩,大娘子身边的彩铃守在外头不让我进,我便在屋外喊。
“二哥哥,二哥哥墨儿来看你了,你有事没有二哥哥!”
大娘子果然以为我是来看笑话的,厌恶至极,吩咐道:“何人在外面叨扰我二哥儿休息,还不塞了嘴拉下去。”
床上虚弱的盛长柏听出是我的声音,连忙起身制止大娘子:“是四妹妹,母亲让她进来吧。”
大娘子扶着盛长柏的身躯,担心道:“我儿快躺下,你嫡亲的大姐姐、五妹妹都在,何必要她个庶出在旁伺候。”
长柏反驳道:“母亲休要将嫡庶放在嘴边,都是我盛家的孩子,爹爹听了要不高兴的。”
“母亲,四姑娘往日便与二哥儿交好,我听说外面都传柏哥儿伤的及其严重,饶是我来之前也担惊受怕的不行,四姑娘为人厚道与她小娘不同也不一定就是来看笑话的。”盛华兰也劝解道。
“什么?刘妈妈,给我查明到底是谁敢乱嚼我儿的的舌根,竟这样诅咒我柏哥儿,如今纳征还未结束,亲家大郎还在府中,让人听了还不笑话死……至于墨兰……”看着同为墨兰说情的儿子和女儿大娘子只觉得不可理喻“让她进来吧,也不知道这林栖阁的小贱人给你们灌了什么迷魂汤药,一个个的都替她说话。”
“就是,二哥哥和大姐姐平时对她那样好,我才是你们嫡亲的妹妹。”如兰本就不高兴墨兰抢了她的宠爱,爹爹喜欢她,如今大姐姐和二哥哥也要喜欢她了么,顾不上受伤的哥哥自已止不住的委屈起来。
“如儿,你怎能这样想,你知道我定是更加亲近你的。”华兰面色不悦。
这并不是华兰的说辞。虽然华兰在老太太屋中长大,没有受到大娘子敌对林栖阁的耳濡目染,但她终究看不上林小娘的妾室做派。况且林小娘日日想着压自已的生母一头,所以对她的孩子也是喜欢不起来的。
但是墨兰见到自已总是那样有礼,有什么好的也想着她这个姐姐。天天看着这样可爱的小人儿倒也没有讨厌的心思。
再说,这个妹妹可是争回了她的聘雁呢。
长柏还未来得及反驳,就见我哭着跑了进来。
“二哥哥,二哥哥你哪里受伤了,实在是担心死我了。”我看着眼前除了面色发白倒是看不出其他问题的长柏,心想这下人当真不靠谱,传来传去竟传成的那么不像样。
“哭哭哭,你二哥还没死呢,瞧你哭的这个样子。”大娘子虽然嘴上不饶墨兰,但心里气的确是自家的五姑娘。
连林小娘所出的四姑娘都知道担心哥哥,自已的傻丫头如兰却一滴眼泪也没掉,竟敢偷偷问自已要是二哥哥没事儿能不能让她回屋睡觉!真是不明白同样是孩童,怎么自已嫡亲的女儿比庶出的还不懂事。
“母亲。”华兰瞧着大娘子话说的太难听出声提醒。
“墨儿别怕,二哥哥什么事也没有。今日与友人遇了贼人,友人多番保护我使我毫发无伤……只是…只是。”二哥哥吞吞吐吐不忍说下去。
看着二哥哥和上一世没什么区别,我的心也放下来。无非就是顾廷烨会失踪几日,然后鬼使神差的出现在白家主君的葬礼上,最后还整治了不要脸的亲戚,继承了家产。
“大娘子,不好了!”不等长柏说完,外面的婢子急冲冲的进来禀告。
“说的什么话,盛府的下人都是如此不知礼么!真该让刘妈妈好好整治你们。”什么叫大娘子不好了,母亲听了很是不高兴。
“奴婢太过着急了还望大娘子恕罪。”女使跪在地上,自觉用词不当。
“什么事儿,说吧。”王大娘子虽没什么好气儿,却也不为难她。
“和二少爷一起遇刺的公子乃是京城宁远侯府嫡子,如今下落不明,掉入水中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啊!”女使知道事关重大,前院传过来的话她是一字也不敢落下。
“啊?~”大娘子听闻这失踪客人的尊贵身份一下竟站不稳脚,还是我在旁边扶住她。
“大娘子和二哥哥别急,吉人自有天相,这位小哥看着有武功在身,定能逢凶化吉。”我只能说些吉祥话宽慰在场其他人的心了。
瞧着二哥哥平安,我也不便多留,宽慰了大娘子和二哥哥几句就回了林栖阁,今日这盛府,注定是个不眠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