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素渐渐地觉得自已也不大正常了。
因为她只是淡定地眯起眼仔细思量谢鹤话中的意思,甚至顺手透过栏杆的空隙把无头人手里的心脏拿回来,塞进自已空洞的心腔。
心脏脱身已久,变得冷寂怪异。
但云素放进胸腔时却感觉异常满足,她问:“为什么是我?”
落在地上的头见吓唬不着云素,又把头捡起来装回去说:“现在是你。”
“为什么又不是我?”
“谢鹤”转眸咯咯笑起来,他的五官又散落重装,变成了云素的模样。
她说:“现在是我。”
栏杆断裂,她踏入牢中,扑进夏侯诩怀中,不顾另外一位红颜的存在,只是亲昵地对他说:“亲爱的,我爱你。”
云素大脑嗡鸣一响,正打算上前把三人扯开。
但下一瞬,她就披着一袭婚纱站在红毯之上。
司仪正在问她:“婚后谁做家务?”
云素看他:“你为什么看着我问?”
司仪说:“婚后谁做家务?”
云素不答,只是动手撕掉碍手碍脚的裙摆。
她要走,她不和这些婚礼牢房玩了,只要走出门就好了吧?
司仪还在问,如一道催命符:“婚后谁做家务?”
云素把扯下来的裙摆扔到司仪脸上,说:“你来做。”
司仪又问:“婚后谁带孩子?”
云素踢落高跟鞋:“你来带。”
司仪:“新娘你生几个?”
云素没有回答,因为她跑了。
她奔向红毯之外,穿过无数诡谲阴湿的目光,伸手用力推开婚礼殿堂的门。
阳光洒在云素身上,但她的表情是那样的难过。
因为门的外面不是生路。
门的外面依旧在拜堂成亲。
一女子穿着绣银月的嫁衣正垂首和一袭红装的夏侯诩对拜。
云子显坐于高堂之上,抚着胡须,露出欣慰的笑容。
云素愣愣地看着这一幕。
司仪跟了过来,还在问:“新娘你生几……”
他话未落下就消失了。
云素发觉自已的身量渐长,低头看向指节分明的瘦手,这赫然是男子的手。
一个广寒宗弟子走过来想把她拉离,他说:“小师弟,你跑这来干什么,且安心在下面看着。”
“礼成!”一道声音把云素注意唤回。
她目眦欲裂地望向正在对拜的二人。
礼不能成!
云素疾步上前,把两人头再次按下去。
但晚了,云子显的额角渗血,他开口发出尖利叫喊:“我女儿没有私通魔族!”
云素维持着按压两人的姿势不变,面无表情转头看着云子显命绝当场。
下一瞬,云素就立于高空,风把白袍吹得猎猎作响,她手上赫然挟持着个女子。
她垂眸看下去,看到倒在高柱之前的云子显和愤怒说着什么的夏侯诩。
她又回到了牢房。
这次她在外面,“云素”在里面。
“云素”在哀求:“你放过我好不好?”
云素揉了揉那温热的心脏,感觉手感不错,轻笑道:“师姐,挖这里疼不疼?”
见少女泪滴落下,云素又抬手把心脏安回原本的位置,她恶劣地说:“安回去好啦。”
云素已经恍惚了,不知已,不知身在何处和为何来此。
她可能是要入魔了,因为混乱诡异的心魔境。在这里,所有的不堪设想都成了真。
“嗡——”拉成长线的声响自她脑中出来不由分说地拉扯着她的思绪,伴随而来的是时隔多日未感受到的疼痛。
云素好像清醒了一点,疼痛间看见哭泣的少女分明是她。
于是她掰开栏杆把少女拥入怀中,说:“别哭,别怕。”
话音刚落,云素的身量变小,对面的“云素”却不断变着,是夏侯诩,是谢鹤,是云子显,是萧轻竹,最后又是自已的模样。
云素觉得自已真的要落泪了。
对面的自已开口说:“别怕。”
云素忍不住了,她痛哭出声:“我为什么要来这里啊?这不是一本小说吗?”
“为什么要和夏侯诩成亲啊?”
“谢鹤为什么要折磨我啊?”
“我爹为什么会一头撞死啊?”
“萧轻竹为什么会爱上夏侯诩啊?”
面对她的一连串质问,对面之人紧紧回抱她。
待她呼吸微稳,对面之人才一字一顿地回:“萧轻竹没有爱上夏侯诩,我爹不会撞死,谢鹤不能折磨我,我不会和夏侯诩成亲。”
她松开怀抱,捧着泪眼纵横的云素的脸,轻柔说:“这不是小说,是我的世界。”
这句话真的很轻,轻到最后一字落下的时候说话之人已经散于光中。
场景又变幻了,只剩一个空旷四方的房间,最前面镶着一道门。
整个房间内只剩下云素,她已经从心魔境出来了。
泪止住了,她抬头看向那扇门,神情恍惚重复道:“这是我的世界。”
尖锐的疼痛无不在撕扯着她,但那是她改剧情的标记。
那么就算她疼死,云素也笑得出来。
挂着“云素”二字的门终于开了。
不少弟子见云素终于出来,忙疾呼:“大师姐,这里!”
苏尚倒是察觉云素状态不对,担忧问:“大师姐你还好吗?”
云素有点疲惫,只是摇头:“没事。”
“大师姐,小师弟还没出来。”云素转眸看向和她说话的弟子,赫然是那个没有心魔的弟子。
现在她也有点羡慕了,羡慕他没有心魔。
小弟子见云素定定看着他,又惴惴道:“小师弟还没出来。”
“嗯。”云素抬头看向那扇门。
上面的“谢鹤”二字已经红得发黑,象征着里面人的情况也不容乐观。
“小师弟他不会……”入魔了吧?
“呸呸,我们再等等。”
云素忽然很好奇,谢鹤到底是怎么做成魔尊的,心魔又是怎样的。
毕竟门处于中部的自已心魔已经那么难熬了,他的心魔会怎样呢?
吱呀一声,头顶的门竟是开了。
一个身影坠下,云素来不及多想抬手接过他。
谢鹤蜷缩在她怀里,眉眼痛苦,冷汗湿衣,已然是昏了过去。
苏尚见此,从云素手上接过谢鹤。
他说:“人齐了,我们接着走吧。”
云素没立马动,只是沉默地看向少了三四个的弟子。
又看向一些弟子进去就没再开过的房门,上面的名字已经黯淡下来了。
甚至先前那个还活泼吐槽和老奶奶闲聊的弟子也不见了。
有的弟子见此,抹着泪解释说:“他是被奶奶养大的,当时他奶奶三日步履不停,把高烧不退的他带上广寒宗就去了。”
“没成想这就是心魔。”
没成想这就把他留在碧落秘境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