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晚却是心有不忍。
眼见相识几日的镖师,顷刻惨死在面前,心中万分失落,又拿出些银子交给傅镖头,对方却无论如何都不收,说丧葬银子一并收过了,还哪能再收一份。
姜晚道:“这是我的一些心意,劳傅镖头转交给他们的父母亲人。”
两人正说着,云鹤提着面色惨白的杜文继走过来,“这厮我会派两个弟兄押回南州,交给裴大人处理,一定替你讨个公道。”
杜文继一听要把自已交给那个出手狠辣的裴大人,登时开口求饶,“将军饶命!我……您就当我是个屁,把我给放了吧……”
又给姜晚磕头,“姜姑娘,是我色胆包天,动了不该有的心思,求你……求你高抬贵手……唔唔。”
云鹤瞧着姜晚柳眉一蹙,手疾眼快扯下副将的汗巾子,一把塞进杜文继嘴里,对她道,“这狗东西乱叫,莫要被他扰了心神。”
让人把杜文继带下去后,云鹤又说自已的队伍也是北上入京的,“不如你跟我们一起走,一路上有个照应,也安全些。”
虽然姜晚始终秉持着,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的原则,不过面对这么直白的邀请,还是有些犹豫。
毕竟对方是一言不合就能举刀砍人的武将,若是一个不小心得罪了,怕是小命不保……再说,她总觉得,这个姓云的将军看自已时,有些奇怪。
就好像,始终在透过她在看另一个人一样……
此去京城,有太多未知,她不能给自已招惹麻烦,于是姜晚规规矩矩的福礼道,“多谢云将军美意,只是我带着众多货物,走走停停的甚是缓慢,怕是会拖累了您的路程,便不……”
“嗐!”云鹤一挥手,“哪里有什么拖累的,我也不急着走,这六月正是好时候,不冷不热的,慢慢走着也好赏赏风景!”
姜晚:……
不急?
刚才那抽死马狂跑地,不是云将军您吗?
可话说到这个地步,她若是再开口拒绝,就显得有些不识抬举了,于是姜晚再次福礼道了句谢,“那就全依仗云将军了。”
云鹤哈哈一笑,“不妨事不妨事!”
此时已是深夜,不好再找下一个落脚点,于是众人收拾过一番后,就此歇下。
之后的日子,由南向北的官道上,就有这么一幅画面:
身披银甲,原本满身傲骨,一脸肃杀傲然的西境宁远军少将云鹤,笑眯眯与一驾宽大的双轴马车齐驱并行,和颜悦色跟车里花容月貌的少女说话。
以行军迅捷威震西境突厥十八部的云家军精锐,竟然一路走走停停,用了近十五日,才终于远远看见京城灰白色的城墙……
姜晚立在一处小山包上,远远眺望那片娘心念着的城池,激动无比。
云鹤立在她身后不远处,目光若有所思。
天色渐晚,两人围着篝火小坐闲谈。
云鹤道,“上次你说,是洪武二年七月下旬的生日?”
姜晚双手捧着热汤,点点头道,“是了,我娘说出生那日下了大雨,是那年南州城最大的雨呢。”
云鹤的表情有瞬间的失神,喃喃说了一句话。
姜晚听得不太清楚,却也没问。
这个叫云鹤的将军,真的有点奇怪……
从他说话行事,和一声令下,属下无有不遵的情况来看,这该是个极严肃有威信的人,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每每见到她,这位云将军总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
原本姜晚以为,他是瞧上了她的样貌,是想扯她给儿子或是给自已做一房小妾,于是借着闲谈,直言自已不仅没有嫁人的打算,更绝不会给人做妾。
没想到,云将军的嘴咧得更大了,眼神中更是隐有赞赏之色,那模样……嗯,就差竖起个大拇指了!
后来姜晚想着,难道说这位将军家里也有个女儿,跟自已的相貌相似,导致云将军睹她思女了?
可交谈后才知道,这位云将军只有个儿子在京城,根本没有女儿。
或许姜晚打探意味太过明显,云将军倒是先让她不必紧张,说自已并无恶意,“你的模样,跟一位故人极是相似,每每看见你,总能想起些旧事。”
姜晚恍然大悟,觉得自已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娘说我长得跟我三姨最像,可惜三姨在我出生那年得了急病离世,或许将军说的故人是她?”
云鹤问她三姨是何人。
姜晚直言三姨名为于三娘,生前曾在皇宫里当值,“虽然三姨本名是这个,但我听说,宫女都要改名字的,或许她连名带姓的都改了也说不定。”
姜晚说的时候,当真希望云鹤与三姨相识,希望他嘴里的故人就是三姨……这样的话,她就能从他嘴里多听说些三姨年轻时的故事,以后带回南州时,也能讲给娘听。
可云鹤却径自站起身,说还有些事要做,就匆匆离去了……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虎背熊腰的云将军,这几步走得有些不稳,似有踉跄。
想着明日就能进京城,小桃有些兴奋难眠,始终在姜晚耳边叽叽喳喳,一会儿说想要尝尝京城的驴打滚和油炸糕,烤鸭也得吃,一会儿又担忧京城物价贵,往后生活不易……
就在姜晚即将入睡时,小桃忽地趴在她耳边,“姑娘,今儿云将军说的话好生奇怪。”
姜晚脑中一片混沌,闭着眼睛问道,“哪里奇怪?”
小桃道:“在你说了南州下雨后,奴婢听到他说,确实是一场好大的雨……你说,他怎么会记得那日是什么天气呢?”
十几年前的事了,什么人会特意记得呢。
姜晚在入睡前,反复想了几遍无果后,彻底沉入梦乡。
再说南州御史裴大人,自姜晚离开后,他继续在城中搜寻长公主和孩子的下落,可惜仍是毫无收获。
直到机缘巧合间,得到一条情报,说是当年跟着长公主一起逃到南州的,还有个姓于的贴身丫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