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晋地处中原,气候温润,两面临海,土地富饶,受外族觊觎垂涎,北有匈奴蛮夷虎视眈眈,西有突厥异族豺狼野心……
大晋先祖是马背上拼杀来的政权,将一众外族打得服服帖帖不敢进犯,但随着时间推移,繁华富贵迷人眼,昔日精锐将士过惯了安逸日子,逐渐便失了斗志。
直到先帝年间,更是尊崇文人,打压武将力量,削减军队开支,无数兵士解甲归田,留下来的也都是些花架子,吃空饷的氏族子弟,导致堂堂帝国无兵可用,任由那匈奴铁蹄一路南下,围困了京城。
血一样的教训摆在眼前,当今皇上洪武帝大力革新,将从前纵着先帝排挤武将的佞臣尽数革职查办,破格提拔大批年轻将领,并重新启用老将定远将军云在野,命其镇守西域,骠骑将军王攀镇守北境,终于将风雨飘摇的李家政权稳定住了。
而今日率小队将士快马来到南州的这位云将军,正是定远将军元在野的长子,云鹤。
云家与裴家都属京城老牌勋贵,虽然此前天南海北的并未蒙面过,但若是正正经经论起来,裴晏川还需跟云鹤叫一声大伯,因此不仅礼数半点不落,更是显出些对长辈的亲厚来。
不过虽然大侄子问了,但是云大伯却明显不打算交代得太清楚,只说是奉了父命回京,路过南州小住几日,说完又笑呵呵的反问,“听闻裴世侄此行是替陛下巡查南州,可寻到什么了?”
虽是笑着,可眼中精光闪过,探寻之意明显。
裴晏川自是不能把洪武帝让自已寻找大长公主李华仪的实情说了,只说是陛下爱民如子,对南州水陆枢纽之地挂心云云。
两人各自说着冠冕堂皇的场面话,心下却是门清对方没说实话。
没办法,毕竟一个是镇守西域的大将军,另一个是圣上最为倚重的骁骑卫,总不可能是为了体验水乡浪漫生活,才巴巴的凑在这一处吧。
再说随着差役去两家库房的姜晚,此时却是心无旁骛的点货拢数,忙的不亦乐乎。
她原本就没指望从徐家和姜家捞到多少银子。
徐家已经倒了,田宅铺子、金银细软都被瓜分的差不多了,还去哪里搞太多现银?虽然都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可惜姜晚不是小马驹,而是小金库颇丰的富婆呀。
姜家更是,纵使算得富户,但眼下铺子商行都充了南州官衙,又刚从姜晚手里高价买下三间铺子,不见得有多少富裕现银,怕是五百两都是一笔大数目了。
因此从始至终,她的目标,都是两家的库房——
南州地处水乡腹地,不仅气候比北方温润,绣娘的手艺更是高超绝伦,每年有无数精美的绸缎绣品都是从南州发向四面八方,最后披在全国各处的大晋贵族身上。
而南州最鼎盛的绣坊锦衣阁是徐家的,最大的布匹商行是姜家的,这两家的库房里的布料又怎么不是大晋最上乘,最炙手可热的呢?
要知道,有好多料子,都是在南州时兴过了别处才有,京城那些富得流油的贵妇千金们,便是手里攥着银票子,都要巴巴的等着南州货船靠港呢!
而姜晚此行京城,可没打算空着手去,自然是要做些买卖赚上一笔的,于是早早把主意打在这两家库房里的绸缎布料上。
好在裴晏川不走商道,不知姜、徐两家库房的库房并非只一间简简单单的房屋,而是覆盖了近两条屋瓦相接不停地巷子,不知其中的精美布料多么丰裕繁多,更因云将军的到来,没机会亲眼见着姜晚从中挑拣了满满得三十几辆大车的好货……
小桃给忙得满头香汗的姜晚倒了杯水,小心问说这些货能卖多少银子。
姜晚抹了把汗,“也不多,约莫万八千两银子该是有的。”
小桃呆如木鸡,姜晚却再次埋首布堆,指挥小林哥找来的力工,把那些上好的、贵重的、稀缺高价的布匹一一仔细包了,整齐垒在马车货箱里。
待裴晏川从云将军的接风宴回到官衙,听了几个差役的禀告,才终于知道,那小女子拨的如意算盘有多响亮……
自小被夸赞遍览群书,博学多识的裴大人忽然发现,在钻营市侩,投机敛财这方面,自已真的不是这小女子的对手。
被比下去的裴大人却半点没有懊恼,反而心下有种陌生的悸动,脑中隐隐显出某双妩媚大眼来……
既然仇怨算清,货物也打点妥当了,姜晚自觉可以启程了。
于是在第二日,便坐上那宽大舒适的双驾马车,在众镖师的护送下,带着三十几大车的货物,浩浩荡荡向北门出发了。
在姜晚心里,一向是奉承着: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的至理格言,即便此次她是耍了些小心思,但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再说那裴晏川本就是京官儿,若日后在京城相见……也不至于太尴尬嘛。
于是在临行前,她特地向裴大人辞行。
裴晏川一身月白直裰,负手而立,静静注视着向自已告别的小女子,目光沉吟。
姜晚福礼后,见对方不声不响,疑惑的抬起头,正对上那双若有所思的幽深眸子,心中也是一叹。
该说不说,虽然裴大人总是一副万年不化的冰块脸,但奈何他长得太好,横看竖看都挑不出半点儿毛病,更有股子难掩的矜贵之气,即便是黑着脸审人时,都看得人心花怒放,垂涎三尺。
可惜,他是高高在上的官,她却是独立门户的商户女,一个高山仰止,一个洼地深坑,纯纯是八百杆子都打不着的。
姜晚虽是喜欢这英俊郎君的颜,却也不打算痴心错付,徒惹伤悲。
从官衙出来时,她在门口遇上一身材高大的中年汉子,便是一眼,姜晚就被其散发出的行伍肃杀之气震慑,自是不会挡道,乖巧让路,让他先行。
不想那人见到她时,却是愣了几秒,浓眉紧皱,眼中亦是泛着滚滚惊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