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孙氏睡梦中被叫醒,听说有官兵叫门时,当即腿脚发软,颤颤巍巍到前厅见礼,说话都带着颤音儿,生怕姜守财犯了什么事连累了她和女儿。
直到听说是官府搜查逃犯,悬着的一颗心才放下,紧忙张罗着把所有人都唤来。
清点过人数,孙氏小心陪着笑,“大人,府上的人……都在这了,我等俱是良民,不敢窝藏逃犯,大人明鉴呐。”
张知州看向身旁高大的男子,“裴大人,您看……”
裴晏川双手负在身后,目光冷然扫过面前人群,落定在一人身上,正是未找到姜晚,一脸忐忑不安的小桃。
他自小过目不忘,轻易就认出了小桃的身份,当即唤来单独问讯。
从姜家出来,张知州见裴晏川按了按眉心,连忙上前问是否要先休息一下,“姜家庶女被掳,多半凶多吉少,裴大人奔波整日,不如先歇下吧……”
裴晏川淡淡睨他一眼,并未接话,开口吩咐守备连夜整顿守城官兵,“如今宵禁已下,匪徒无法出城,明日起封锁城门,凡出城者必要一一搜查!”
“是!”
守备疾行而去。
张知州有些讪讪地,不敢再轻易搭话,便听裴晏川问南州的城防图何在,连忙应声说正挂在衙门耳房中,更是狠捏了把皮肉提神,一扫困倦,上前带路。
晨光熹微,薄雾在鸡鸣中缓缓散了。
半倚在太师椅上瞌睡的张知州猛地惊醒,发现那挂起来的城防图纸上插着些棋钉,却已不见了裴晏川的身影。
他紧忙追出去,抓人问过才知,裴晏川寅时未过,便亲自去了城门处。
张知州不敢耽搁,登时备车追出去。
可他东西南北四个城门挨个找过,却并未发现裴晏川的身影。
正纳闷间,他忽然想到那城防图纸上,在北侧门以西的某处,似乎也扎了根红色棋钉……
南州城早年水患,北侧城门曾被洪水冲垮,后便在其西侧开了个半丈宽的小门,平日过车马行人,洪灾间可作泄洪之用。
因北侧门狭小,往来行人并不多,守城亦相对松懈,即便有通知要严查,几个兵头也并未放在心上,直到被一马鞭抽在背上——
裴晏川一袭藏青色劲衫,同色鹿皮靴,端坐骏马之上,身姿挺拔,眉眼冷峻。
不需身后的官兵提点,几个兵头也知道不好,纷纷跪地认错。
裴晏川不欲多费口舌,开口将他们押下去,翻身下马,亲自守城。
再说被迷香迷倒的姜晚,再次醒来时,她发现自已身处一个无人的破败屋子里,手脚被捆,无法动弹。
零星对话顺着斑驳的窗棂飘进来:
“城门都封了,咱们带着这累赘不好走哇!不如……”
“不行!昨日折了那么多弟兄,大当家肯定要怪罪,把这丫头带回去,也算有个交代!”
“但是……”
“别他娘婆婆妈妈的!老法子,从北侧门走!”
……
北侧门。
一辆毫不起眼的乌篷马车缓缓驶来,车夫早早跳下车,点头哈腰,讨好之意十足。
面对守城士兵的问询,毫不慌张,“带婆娘去园子里看戏,听说可好看哩!”
在官兵印象里,山里的匪徒尽是些凶徒,哪里会是这般淳朴憨厚的百姓模样?于是放下了戒心,开口便要放行,却一想此前玩忽职守被押下去的兵头,紧急转了话头,要求下车检查。
那汉子一脸为难,双手局促地互相搓着,“官爷俺家婆娘丑得很,没脸皮见人……”
官兵自然不答应。
正在两方争执不下,愈加僵持时,裴晏川不紧不慢道,“我大晋并非泥古不化之邦,女子亦可出门外在,四处游玩,又何必如此执着呢?”
那汉子一僵,眸中飞快闪过一抹阴鸷。
车内,姜晚一喜,她认得这个声音!
可她此时被堵了嘴,捆了手脚,脖子上亦架着刀……半点不敢声张,只能在心中默默祈祷他能恪尽职守地检查马车,救她小命!
满怀希冀中,听那道清洌嗓音道,“不过,所谓非礼勿视,既是夫人不愿见人,亦不可强求……”
姜晚:啊?
[?_??]
说不查就不查了?
……
正当她愕然时,又听他继续道,“不若这样,请车上人与我等对话几句,确认是女眷便可,如何?”
姜晚:(o゜▽゜)o☆好主意啊!
顿感希冀再现!
却不敢表现太过,生怕被身边手持利刃的匪徒发现端倪。
那汉子似有疑惑,但很快还是应了,向着马车道,“官爷要问,你好生答话便是!”
虽是笑着说的,但姜晚还是听出了其中的威胁之意。
果然。
尽管车内匪徒扯去堵在她嘴里的布,但架在脖子上的刀却愈加用力,甚至已带了些血线,目光凶狠,无声地威胁她莫要胡乱说话。
姜晚乖巧应了。
裴晏川:“多有叨扰,夫人见谅。”
姜晚咽了口唾沫,清清嗓子答话,生怕对方听不出自已的声音,“大人例行公事,奴家自当遵守,可容貌丑陋,不敢见人,外出佩戴斗笠遮挡,即便在饮茶汤时亦不敢轻易取下,大人见谅。”
一句话绕上了斗笠和茶汤……都这么疯狂地暗示了,他应该能听出来的吧!
车外似乎安静了一瞬。
姜晚一颗心几乎提到嗓子眼,翘首以待自已获救,甚至都想好一有动静,立刻向后闪身避过颈间利刃的自保之举!
就在她的殷切期盼中,终于再次听到那人的声音:
“放行!”
哎?
(?Д?)ノ???
咋回事??
是她暗示得不够明显,还是他脑子被马踢了?
简直岂有此理啊!
她恨得心痒痒,面上却不敢表露分毫,毕竟小命儿还捏在别人手里不是!
姜晚始终认为,当胳膊拧不过大腿的时候,绝对不能硬拧——
容易折。
那两个山匪见她还算听话,倒没有多加为难,出了城后换了快马,用布条蒙住她的眼睛后绑在马背上,一路疾驰进山。
姜晚视线受阻,更是被颠得七荤八素,就在她要把隔夜饭吐出来时,终于抵达了贼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