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匪手持长刀,来势汹汹,顷刻将两人围在中间,气氛剑拔弩张。
男子神色淡然,从容将姜晚护住,不想后者似是被吓得狠了,身子一软就轻飘飘晕在地上……他略一垂眸,余光扫过某人紧闭却微颤的眼皮时,眼底划过一抹笑意。
姜晚可管不了他笑不笑的!当务之急,先装晕保存实力,再趁乱逃跑才是上策,左右这人是有功夫傍身的,无须她操心。
她闭着眼睛,没看见是哪方先动的手,总之兵刃相交不绝于耳,脚踢拳打此起彼伏,惨叫连连……姜晚偷偷睁开眼睛,便见男子手里握着从山匪处夺来的长刀,身形如电,一劈一掀间,就连续放倒两人。
姜晚从未如此真切地置身打斗中,一时看得有些入迷,忘记趁乱开溜的初衷。
很多时候,数量并不是取胜的关键,比如鸡群战胜不了老虎,又比如几十个山匪都伤不到男子分毫,更别说他有帮手加入了。
当最后一个山匪痛呼一声,仰面倒下时,半途加入战斗的侍卫单膝跪下,“二爷,山匪在狡诈,留了放哨的……属下跟丢了,连营自请受罚!”
男子微微皱眉。
为根除西山匪患,他特地安排一处引蛇出洞的戏码,暗中潜伏在侧,只为摸到贼窝,一网打尽,不想竟有人意外闯入,还把一切计划都打乱了……
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缓缓敲打着刀柄,目光幽幽落在某个罪魁祸首身上。
恰好此时,“晕倒”在地的姜晚幽幽转醒,夸张地呀了一声,满脸的故作慌张,“公子英武过人,身手一流,民女实在佩服得紧……”
男子不语,静静听她百般恭维奉承,神色平静。
姜晚说得口干舌燥,却无半点反馈,纯纯单口相声,一时有些讪讪,清清嗓子,笑得愈加纯良,“民女感激公子搭救之恩,不如……公子好人做到底,送民女回园林与丫鬟汇合可好?”
未被发簪挽住的乌发湿漉漉搭在肩头,愈显少女雪肤乌发,我见犹怜的楚楚之姿……名为连营的侍卫眼里闪过惊讶,不想这偏远的南州境内竟有如此明艳佳人?
见那侍卫眼含讶异,姜晚心知又是一个被自已丑到的,十分友好地咧嘴一笑,连营脸颊泛红,慌张别过头去……正在她颇有些恶作剧得逞的得意时,突然眼前一黑,头上多了顶破烂斗笠。
男子从容收回扣在斗笠上的手,“连营,送她回园林。”
直到被小桃慌张扯着衣袖躲进车厢,姜晚才知在连番雨淋和水泡后,脸上的草药汁已经化开了……
“怪不得他叫我戴好斗笠。”姜晚若有所悟。
正在专心涂草药汁的小桃一愣,“姑娘说什么?”
姜晚笑说没事,督促小桃快些涂,“这回,咱们可得随着满园子游人共同进城才是。”
她盘算着,那男子是为剿匪而来,该是官府的人,素昧平生,亦再无交集,即便被他得知易容之事,也无甚要紧,至少没有眼下应对嫡母要紧……
本想从后门偷溜进去,再悄无声息回到院里,不想才推开后门,正对上嫡母孙氏刀子似的目光,“没规矩的东西!竟学了偷跑勾当,跪下!”
孙氏端坐太师椅上,寒冰似的脸上尽是嫌弃,对着姜晚便是一通数落,劈头盖脸。
对姜晚来说,打骂俱是家常便饭,遑论这种程度的责骂,若有反抗倒会连累了小娘受苦,于是她一脸淡然,乖顺地跪着听训。
骂出去的话好似摔在棉花上,孙氏兴致缺缺,最后喝令她待在家里不许出门,“你的婚事已经定下了。”
孙氏故意说了一半,便是有意在等她追问定下哪家,偏姜晚不接招,孙氏气竭。
幸好嫡长女姜双琳“适时”赶到,满脸春风地接了下茬:“妹妹婚事竟定下了?是哪家郎君?”
孙氏舒坦了。
姜双琳早知内情,此番只为刁难罢了,“齐员外虽是年迈些,却家境殷实,亦满腹经纶,妹妹这等相貌……能嫁进齐家,已是不易了。”
说话间,目光有意无意扫过姜晚脸颊上的胎记,轻叹一声:“就怕齐员外掀开了盖头,瞧见真容,要张罗退婚呐……”
孙氏笑得畅快:“依我看,当务之急是要多买些珍珠香粉遮丑才是!”
年岁渐长,诸事乏味,让孙氏热衷十几年不变的,唯有嘲弄姜晚貌丑一事。
当年,直到于氏抱着刚出生的女儿找上门,孙氏才知道丈夫心悦其他女人多年,甚至有了孩子……即便于氏入门后安分守已,孙氏仍一腔愤恨无处宣泄,直到见庶女容貌越发丑相,方有扬眉吐气之感!
母女两个一唱一和嘲讽姜晚后,心满意足离开。
小桃气得两眼通红,上前扶姜晚起身,替她拍落裙角尘土,小声嘟囔,“明明姑娘天仙似的美人,偏要日日受这等嘲笑……”
幼时姜晚不懂,为何小娘总要在她脸上涂那些黑黄黑黄的汁子,更是为此跟于氏吵架赌气几次,直到某次从街角说书的瞎老头处听得一则故事,才逐渐明白小娘的良苦用心。
果然。
自从嫡母发现她越长越歪后,当真不再过度苛待,至少她和于氏能吃饱穿暖了。
可于氏没想到,即便隐藏了女儿的容貌,却仍难逃孙氏的算计,竟要被卖给花甲之年的齐员外做妾!
今日听闻此事,于氏急出泪来,“齐员外的年纪,都能做她的爷爷……如何嫁得!”
孙氏冷笑,“那又如何,齐家的聘礼都进门了,绝无退婚可能!”
慌张之余,于氏想去求姜守财,却被孙氏告知他外出经商,一早便离开南州了,“且老爷是知晓这门婚事的,可由不得你搅和!”
于氏心焦了整日,坐立难安,再见到女儿时,竟有恍如隔世之感,忙拉着她坐在榻边,双手紧攥,嘴里连连念叨着,“莫怕,娘必不让你与人为妾。”
见小娘面色憔悴,姜晚心里发酸,想说自已早知此事,还未开口便被于氏抢白,似是下了极大的决心,“这个家待不得了,你尽快收拾些衣物,娘带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