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着小桃对自家姑娘的了解,该是从不做亏本的买卖才是,一时不知她打的什么主意。
姜晚笑说做生意这种事,总要先花些本钱的。
生意,就是交易。
钱物交易,讲究的就是低价买入,择价卖出,当然售价越高越有赚头儿,却不是什么东西都能卖出好价的。
姜晚扯下腰间的护身符,“即便你和娘的绣工再好,到底也只是一个小物件儿,能卖得几个银子,怕是四十文都算高价了。”
小桃知道她说得对。反问道,“那姑娘为啥还要做这买卖?”
既然早知道利薄,何必费这许多力气,这些日子她和于氏起早贪黑地做绣活,累得腰酸背痛,一日下来,手都是抖的。
姜晚拉过她的手,“因为有时候呀,这东西值不值钱,可不光要看它本身的。”
起初,小桃不明白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直到几日后姜双琳别别扭扭地找过来,说有人托她带三个平安符,让姜晚把手头上绣好的先拿出来。
姜晚双手一摊,直说没有,“上次妹妹绣好的,都给了张小姐,现下要做的也已预定出去,可没有能给姐姐的了。”
姜双琳心生不悦,却因姜晚最近风头太盛,不好轻易得罪,“那我买总行吧!?”
说完拍出早准备好的二百文,“这些买你那破符,该是绰绰有余的,快些拿给我!”
街面上卖的护身符大多三十文一个,这二百文已算是翻番的价格了。
相处多年,姜双琳当然也知道庶妹是个爱财的性子,心想着姜晚见到这二百文该是满心欢喜的收下,然后满口答应尽快奉上护身符才是。
果然,她在那张黢黑的丑脸上,见到了预料中的惊讶神色,“二百文?”
姜双琳双臂环肩,冷哼一声,心下暗骂了一句“没见识”,正要开口催姜晚快些拿平安符出来时,却见后者唇角一勾,笑得十分欠揍,“姐姐真是说笑了,二百文可是连半个符都买不到呢!”
“什么?!”姜双琳怀疑自已听错了。
姜晚实话实说,指着手边的硬皮账簿,说平安符都是按五百文一个预定的,“这价格不是什么秘密,那些个让姐姐替自已要平安符的,难道是打着让姐姐卖脸面省银钱的主意吗……”
可惜她们姐妹间没什么交情,姜双琳脸面在这,不值一文。
见姜双琳气鼓鼓离开,小桃深有扬眉吐气之感,悄悄拉着姜晚的胳膊,问出心底的疑问,“姑娘,咱们的平安符为啥能卖到五百文一个……”
姜晚一笑,“这就是我跟你说的,有些东西值不值钱,不光要看它本身。”
小桃还是莫名其妙,“那要看什么?”
姜晚随手敲了敲手里的账簿,“当然要看这东西是谁用,还有要卖给谁。”
这小小的平安符若是摆在街头摊子上,即便售价三十文一个,也要被砍价到二十五文,若是成本低廉的大作坊,可能还能有些薄利,但姜晚手上这些,都是于氏和小桃一针一线绣出来的,时间和成本上都比不过,如何能走这个路子?
所以从最开始,姜晚一听说张知州要办庆功宴,就把主意打到了张小姐身上。
士农工商,不仅是等级,连着官家小姐衣着、发饰……也能成为潮流,所有人趋之若鹜的风尚。
只要张小姐心甘情愿地戴上平安符,围绕在她身边的一众小姐妹便会一一效仿,再之后就会在城里掀起一股热潮,平安符不愁销路。
小桃兴奋地点头,却又迟疑,“可是五百文一个……真的不会太贵吗?”
姜晚摇头,“这个价格正好。”
若价格太低,反而不合适。
毕竟是戴在知州大老爷家千金身上的东西,太便宜了怎么能行!
五百文这个价格,放在贫苦人家或许太高了些,但放在南州官员和富户眼里,却不算什么,反而会更加相信是好物件儿,心向往之。
如姜晚所料,南州城里的平安符销路很快被打开。
城里的太太小姐们一听说这平安符是剿匪功臣姜氏女所绣,更加另眼相看,纷纷派出管家登门求购。
姜晚却不急,每日只卖十个。
不少人想着走捷径,找到孙氏和姜双琳面前,可姜晚哪里会给她们娘俩脸面,一律扯起张小姐的虎皮,“这几个都是给张小姐留下的,若是拿给了母亲……”
孙氏气了个绝倒,却毫无办法,只能委屈巴巴跟姜守财打小报告,说她不敬嫡母,不友爱嫡姐。
姜双琳一脸担忧,“父亲,外边传言说二妹从山匪窝里出来,难保清白……”
她小心看着姜守财的脸色,继续道,“二妹到底是女儿身,总要嫁人的,这名声若坏了,怕是以后难找到好人家。”
“多谢姐姐关怀。”
一道含笑女声传来,便见姜晚端着覆了红绸的托盘走进来,先跟姜守财行礼问安,又转头看向姜双琳,“没想到竟有这等嚼舌根的长舌妇,连受官府褒奖的人也敢议论,可真是胆大!”
她瞥了眼脸色青白的姜双琳,语气一转,带了些委屈语调,说怕是母亲和姐姐误会了自已,“女儿怎会不记挂父亲家人?特地备了独一份的平安符呢!”
说着掀开托盘上的红绸,上面齐整地摆着四个精美的平安符。
姜守财一看那符上流光溢彩,竟是以金线绣制,顿时开怀大笑,连声称赞姜晚孝顺,斥责孙氏小肚鸡肠,搬弄是非,又一转眼珠子瞪着姜双琳,“富儿求学在外,家里只有你和晚儿两姐妹,自是要互相帮衬!你如果听得不入耳的闲话,该是替她讨公道才是!”
姜家嫡幼子姜富,正在泸州书院求学,不在家中。
姜双琳从没受过这等训斥,当下红着眼睛伏在孙氏怀里,呜呜哭出声。
待母女两个离开后,姜守财意味深长看着姜晚,“既然郑记米铺换了东家,是不是也该换换名字了。”
姜晚心下一颤。
跟裴晏川一起理账时,姜晚发现了那从未露过面的郑记米铺东家真实身份,便是庞弩,且除了这个米铺,还有两个两间盐行,也是他的产业。
在姜家铺子多年,她早有置产开店的打算,一时觉得这是个不错的机会,于是借机跟裴晏川商量着,用三百两银子盘下这三间铺子,摇身一变成为了东家。
这事她做得极为隐秘,竟还是被爱财的父亲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