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晏川追查流言源头并不顺利。
散出去的骁骑卫很快发现，不仅是酒馆茶肆的说书先生，还有街头巷尾闲聚在一处做针线的婆子们，菜市口卖肉摊子上的屠户，偏僻小巷子里卖货郎，甚至城郊大集上……
处处都有诋毁姜晚妖女，祸国殃民的谣言传得风生水起。
一时间，似乎全京城的百姓都知道，一个从南州来的不祥妖女早早跟忠勇侯府公子勾结一处，苟且不清，又施展妖法迷惑了天家，从卑贱商户一跃成为明珠郡主……
这直接导致姜晚饮子铺的生意锐减，不仅如此，更三五不时有来店里闹事打砸的，虽然有云家侍卫和骁骑卫在旁护卫，姜晚等人不至受伤，但想做成买卖也是根本不可能。
在发现铺子有人护卫后，那些人倒是换了套路，改摆花圈、撒纸钱、丢臭鸡蛋、泼狗血。
不仅饮子店如此遭遇，就连绣坊大门和郡主府的院墙都难以幸免，血淋淋一片，腥臭难闻。
姜晚无奈，只好一遍遍用清水冲洗。
可才冲刷过不久，就又是乱七八糟一片……
小桃气的跳脚，“这些人……怎么这么轻易就被煽动！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就敢来做这种事！！”
秦嬷嬷亦是脸色铁青，“堂堂郡主府，竟遭人如此羞辱，真是岂有此理！”
姜晚挑眉看着一片血红又臭气熏天的外墙，捂着鼻子“啧啧”两声，“倒是一群实诚的，瞧瞧那菜叶子明明还没烂呢，真是浪费粮食。”
“得，看得差不多了赶紧刷墙吧，怕是再过一会儿这苍蝇臭虫就更多了！”
一指墙边的排着的水桶和刷子，“日落之前，一定得洗刷干净啊！”
看着她走远的背影，小桃心疼不已，“本来想着姑娘已经是太后亲封的郡主，总能过几天安生日子，哪想到……竟然被欺负成这样。”
姑娘一定会暗自心伤，流泪到天明吧。
秦嬷嬷亦是百般的不忍。
知道姜晚身份后，她发誓要伺候小主子过舒坦日子，没想到……
虽然秦嬷嬷心里替小主子抱不平，但还是不忘提醒小桃，要改口叫“郡主”，“若是再叫姑娘，就自去领板子。”
小桃更加郁闷了。
嘤嘤嘤。
o(╥﹏╥)o
夜幕降临，万籁俱寂。
在外边奔波整日的裴大人一袭淡青色长衫，向郡主府走去，才走到路口，他超群的耳力便听闻些窸窣之声。
是从郡主的方向传来的。
裴晏川剑眉一拧。
一挥手，身后跟着的骁骑卫立即放轻了步子，随着他飞快靠近过去。
一行人才走两步便听“哗啦”一声。
紧接着一道道凄惨哀嚎充斥街面，旋即一股恶臭在空气中蔓延开来——
“娘老子！竟拿粪桶泼人！阴险的妖女……下三烂！”
“啊大哥！我……我要被熏死了！呕~”
“走！快走！妖女！早晚有老天收你！”
“别……别忘了桶……桶……呕~”
“……”
突然郡主府门大开，一众家丁手持火把从里冲出来，把那三个手提水桶的汉子团团围住后，又从门里走出人——
姜晚一袭棉布褂子，袖子高高挽起，露出洁白的细瘦的小臂，乌发拢在一处，只用一根簪子固定在头顶，巴掌大的脸儿上带着厚实的口罩，双手掐腰，气势万千，
“小贼哪里跑！”
饶是裴晏川在骁骑营多年，大大小小的案子经历过上百起，算有过历练见过世面的，却也是第一次亲眼见到如此别出心裁的……
大粪攻击。
更没想到，给他长见识的人，会是姜小姐。
连营咽了口唾沫，用手挡在鼻子前，试图防止更多臭味钻进鼻孔，瞧瞧看了眼自家二爷：
二爷最是爱洁。
初入营中，一群糙汉子整日练武打斗，一日下来累得精疲力尽，都偷懒不想洗澡就要回营帐睡觉。
可二爷守在营帐门口，谁都不让进。
更是提前备下一灌满水的大木桶，要进营帐的，必得在里边洗涮干净了才行……
偏郡主搞这么一招，怕是二爷要心生嫌弃吧。
“就你们几个也敢往老子门前泼狗血！老虎不发威，真拿我当病猫啊！”
自从外墙开始频繁地被泼狗血后，姜晚特地留心过。
这狗血与寻常的菜叶、臭鸡蛋都不同，可不是随便谁都能搞到的，而且破狗血的时辰频率始终大差不差。
她便猜测着该是同一伙人。
说来也怪，按理说这伙人出现时，守在府外的云家侍卫总该有所防范才是，怎么能一次都没抓到呢？
后来姜晚问过才知道，原来这伙人鸡贼得很，云家侍卫巡南墙时，他们泼北墙，侍卫们巡东墙时，他们泼西墙！
总能摸到些巡查死角，泼完就跑，根本抓不到人！
于是，她摸着日子，猜测又该到了泼的时候，特地交代侍卫们去巡北墙，准备几桶大粪，又亲自带人彻夜守在北墙，才听见动静，就来了个先下手为强！
三人不过地痞无赖，只敢在背后搞小动作，又哪敢面对面跟郡主硬刚，当下再不见刚才骂街时的威武，齐齐跪地，一边被满身的粪臭熏得干呕，一边哭求饶命。
姜晚冷哼一声，“饶了你们好说！便好好交代，到底是受何人指使来我这找不痛快？”
她跟他们无仇无怨，即便听了些许流言，对她有些许厌恶，却也不至这种地步，一定是受人指使无疑！
三人互相看了几眼，正要开口时，突然从另一侧街面射出三支利箭，稳稳扎进脖颈，当场身亡。
小桃吓得尖叫一声，大步上前把姜晚护在身后，“姑娘小心！”
在箭射出的瞬间，裴晏川亦双足一点，飞身护在姜晚身前，手下的骁骑卫则向箭射来的方向追去。
“可伤到了？”裴晏川沉声问。
姜晚见到他先是一喜，摇摇头说自已没事，又看向倒在地上的三人，“可惜被人灭口了……”
就差一点，她就能知道背后指使之人。
姜晚看向另一侧街面，紧握着拳头，喃喃着：“可一定要抓住那躲在暗处射冷箭的，坏了我的捉贼大计！”
“今儿这么一闹，怕是以后也不好出手。真是……真是耽误事！”
说完，才注意到身边男人格外安静。
抬头才发现，裴晏川正挑眉看着自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