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风流倜傥,风光霁月的裴大人身边,姜晚很快意识到自已此时该是不太雅的。
毕竟泼粪可不是什么上得了台面的手段。
但裴大人始终是相当上台面的男子。
她讪笑着扯掉脸上厚实的纱布口罩,“我也是想着……要治治这些人,日日给我墙上泼狗血,又腥又臭……”
“味道比粪臭也好不了多少……”
最后一句话,她是嘀咕着说出口的。
裴晏川睨她片刻,忽然勾起唇角,“郡主过谦,能医病的便是良方,何须在意是药味香臭?”
粪桶对狗血,般配得很。
追撵偷袭人未果回来的连营正巧听见这句,眼皮狠狠跳了两下。
二爷,还真是不一样了……
这就是爱情的力量吗?
给郡主府泼狗血的无赖当街被灭口这种事影响还是大了些,连着近日关于姜晚的谣言一起,传进了宫中。
太后气得拍桌子,风风火火去寻洪武帝,“晚儿何其乖巧的姑娘,竟被污蔑至此!你这个做舅舅的就无动于衷?”
一想到洪武帝始终推三阻四不认回外孙女,才导致姜晚受这么大的委屈,太后的火气再也压不住,直呼洪武帝大名,“李世雍,哀家懒得跟你弯弯绕,你便直说,究竟为何不认回姜晚?”
上次关于这件事,洪武帝推了一堆冠冕堂皇的理由。
又是天家威严,又是皇妹名声,又是姜晚遗腹子的身份等等……
但知子莫若母。
太后直觉,儿子没说实话。
她这辈子只这两个孩子,一儿一女,那是自小相伴的情分。
虽满朝都知洪武帝杀伐决断,雷厉风行,手段冷硬从不留情,可太后知道他不是滥杀之人,不过是先帝手段太软,沉积弊病如顽疾腐肉,若不下狠手处置,如何保祖宗拼下的百年基业?
但若有谁质疑他们兄妹之间的情分,那便是诛心!
当初还是太子的李世雍一听说先帝要用华儿去和亲,先是在御书房外跪了三日,被先帝斥责后,立即回府组织一队亲兵要把妹妹送走!
却不慎泄密后,被先帝囚在府中,直到大婚完成才放出来。
他又怎么会以那些个劳什子冠冕堂皇的理由,拒绝认回妹妹的女儿?
绝不可能!
“母后息怒。”洪武帝面带无奈。
他深知亲娘的火爆脾气,虽身处高位养尊处优多年,年岁上长,瞧着是温和不少,但骨子里从来都是个说一不二的强硬性子。
皇妹华儿是亲娘的逆鳞。
更始终是她心中的一根刺,当年她能为了女儿的死,跟先帝死生不再相见。
今日,若他还继续搪塞,搞不好会闹出太后皇帝断绝母子关系的大乱子!
“并非朕不想认回华儿的骨肉。”洪武帝只好据实以告。
“当年她从匈奴军营平安离开的事,母后和朕都是不知情的。母后可想过,她为何没有与我们联系?”
太后不语。
洪武帝继续道,“华儿自幼聪敏,便是夫子都说若她是男儿,有开疆拓土之资,封侯拜相之才,即便被迫嫁给耶律隆,身陷囹圄,却拿捏得匈奴各部族互相残杀,成功脱逃。如果华儿想让我们知道她还活着,总能想到办法。”
那就只有一个原因,那便是她不想。
她被先帝的冷血伤透了心,不想再回到京城,不想再生活在天家。
太后面露哀戚。
她不是没有想过这种假设,但是她不敢相信。
也不愿意相信。
洪武帝继续道,“母后有没有想过,连你我都不知道华儿的下落,那么会是谁将一切都知道的那么清楚,又对她痛下杀手?”
太后拧眉看他,“你可知道内情?”
洪武帝摇头,眼含深意,“母后得知皇妹下落后,缘何没有告诉朕?”
太后垂下眼帘。
永仁十二年,传出女儿死在匈奴大营的消息后,她悲痛欲绝,遁入佛门,不理世事。
直到两年后,洪武二年九月,定远将军云在野秘密进京,将半块染了血的缠枝牡丹金宝华锦布摊在她面前,太后才知道女儿没有死在匈奴大营中,却殒命南州小城。
并曾诞下过一个孩子。
洪武帝替她回答,“您不知是杀害了皇妹,不敢声张还有子嗣存活在世的消息,连朕……您都瞒着。”
太后:“哀家不能冒这个险。”
在得知有华儿的血脉存世后,太后几次秘密派人下南州探查。
可惜,一切线索都被南州那场特大洪灾,冲得干干净净,再也无从寻起……
洪武帝叹了一口气,“母后,朕今日不认回姜晚,与您的初衷一般无二。”
“华儿并非与人结仇的性子,云羡又是身手极好的。试问南州城里有谁会对她狠下杀手?又有几人如此手段办成此事?”
洪武帝眸色渐深,“对她不利的人一定是京中之人!”
“凶手身处暗处,若太早暴露晚儿的身份,岂不是亦将她置于危险之中?!”
见太后神色动容,洪武帝继续道,“母后放心,只要查出杀害华儿的凶手,朕必昭告天下,不让她的血脉流落在外。”
即便此时姜晚还是郡主,太后和皇帝也不允许有人谣言中伤她,当即派出禁军,全城搜捕散播谣言之人。
于是,京城格外热闹。
牢狱更加热闹,关进来的犯人越来越多,京兆尹整日升堂审问,忙得脚打后脑勺。
可惜人抓了一波又一波,却还是有新的谣言冒出来,甚至连街头巷尾的小孩子口中还编出顺口溜来……
城中谣言逐渐偏向成:
姜晚不仅蒙骗了太后,连皇上都受其蛊惑,否则怎会连禁军都派出来了?!
已经开始有声音传出来——
要处死妖女,还大晋一片清明!
为防止矛盾再进一步激化,姜晚只好在府中闭门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