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皮痒了？”
屁股被踹了一脚，毫不留情的力道，疼得孙章龇牙咧嘴。
“谁让我不提他，你就不理我。”
孙章颇有些莫名的愤懑，而后眼珠子转了几圈，从屋子里搬来一个小凳子，坐在夏涵身边，很刻意地清了清嗓子。
“我是有正事跟你说。”
见夏涵没有兴趣，他便主动凑近了些，在夏涵皱起眉，准备再踹他一脚的时候，他连忙开口。
“今天下午，我原本在学校后面的那片小树林里抓蟋蟀，正巧碰见有女孩跟宋向秋告白。”
夏涵没什么反应，孙章有些奇怪，他还以为按照夏涵对宋向秋的保护，绝对会火山爆发。
“你怎么不生气啊？”
似乎是觉得奇怪，夏涵侧眸看了他一眼，黑眸澄澈，确实没有什么情绪。
“为什么要生气？”
“就是吧…怎么说呢？你看你对他那么好，而且是还只对他好，他却感觉对谁都一副没脾气的样子。”
他们这个年纪，处于男女之间的懵懂感情阶段，孙章脑子不好使，他一边斟酌着措辞，一边尽力将自已的感受表达出来。
从地上捡起一个硬土块，孙章在水泥地上画了一只…看不出是什么动物的动物。
非常潦草的简笔画。
扁圆的大圈当身体，稍微小一点的圆圈当脑袋，耳朵是三角形，四肢就是简单的线条，还加上了一条细长的尾巴。
“就像是养了一只小狗，但这小狗对谁都摇尾巴，看起来不认主一样——类似这种感觉，带入一下主人视角，是不是觉得很生气？”
夏涵盯着孙章画的那条小狗的尾巴看了一会儿，眨了眨眼睛。
“如果我是主人，我不会生气。”
“为什么？你不会觉得它养不熟吗？”
孙章好奇询问。
手中的树枝在小狗的脖子上画了一个圈，力道蹭乱了那黄色的泥土，形成一道圆形痕迹。
夏涵垂下眼睫。
“因为不管它再怎么对人摇尾巴，都只会是我的狗。”
孙章完全被自已举的例子，以及夏涵的发言带偏了脑回路，这会儿已经将宋向秋忘到脑后了，还真仔细思索了养狗的事情。
他弯下腰，用手里的土块，沿着夏涵用树枝画的痕迹，在小狗脖子上画了个圈。
“对啊，既然是自已的狗，一定会给它戴上项圈的，这样想想确实没必要生气——反正就是条不通人性的狗。”
想了一会儿，孙章又道：“那如果有人硬要抢我们的狗呢？”
“那就再抢回来。”
夏涵也不明白自已为什么会跟孙章聊起养狗的事情，不过她正无聊，也愿意回复几句。
“如果那个人太厉害了，我们抢不过怎么办？”
“那就变得比他更厉害，然后再去抢。”
不知道为什么，孙章被夏涵这两句话说得热血沸腾。
满脸崇拜地望向夏涵，孙章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如果小狗是自已离开的，还有了新主人，不愿意再回来了，那该怎么办？”
这个问题，把夏涵问住了。
她下意识反问。
“我对小狗那么好，它为什么要离开？”
夏涵的额头满是冷汗，睁开眼睛，卧室一片漆黑，平复了一会儿呼吸，她伸手打开台灯，拿起一旁的手机。
凌晨3:48。
【 我对小狗那么好，它为什么要离开？】
这句话不断在她脑海里重复，吵得夏涵不得安宁，她抬起手，轻轻扶着额头，眉头紧蹙。
怎么会突然梦见孙章？
真是晦气。
与孙章的最后一面，夏涵跟他闹得很不愉快，将人暴打了一顿，流了不少血的孙章没有还手。
自此，两人便没有再联系过了。
同一晚，宋向秋也梦见了孙章。
欺负过他的人有很多，但宋向秋能记住脸的没几位，孙章就是其中一位。
最主要的原因是夏涵。
当年宋向秋被孙章打得昏迷，最后的记忆停留在，夏涵用棍子把孙章牙齿打掉的画面。
从医院醒来后，已经是一个多月后了，宋向秋询问了陪护的阿姨，这才从她嘴里大概得知了剩余的事情。
说夏涵把孙章打得皮开肉绽，有好几处骨折，要不是他命硬，生生扛过来了，恐怕早就断气了，这次保守估计要养半年。
宋向秋越听越心惊，他害怕夏涵会被抓，还没问出口，陪护阿姨就看出了他的慌张，连忙先一步说了夏涵的情况。
“小涵没事，她和院里的一批孩子被送去托管所了，需要待上半年。”
“前两个月封闭式管理，不允许寄信，之后就会开通渠道，届时院里会安排教导老师探望，你可以把写好的信交给她们。”
“你放心，小章对你实施了暴力，我们是不会因为他受伤就不追究的，他出院后，也会被送去托管所矫正。”
听了这话，宋向秋的面色好看了些。
养伤的日子一天天过去，他与夏涵就通过教导老师互相邮寄信件，内容全是些日常琐事，但他们依旧乐此不疲地分享。
直到夏涵回来的那天。
为了让夏涵第一眼注意到他，宋向秋用了点小心机，他手里拿了一只红色气球，气球上有黑色马克笔画上的可爱笑脸。
只是坐在大巴上，就能透过车窗轻易看到。
第一次，他想要为她张扬。
哪怕迎着周围人怪异或打量的视线。
宋向秋感到难以言喻的紧张和期待，他的手在发抖，冷白的皮肤像是被红色气球沾染，同样浮现了淡色的红。
他记得很清楚，夏涵那天穿了件酒红色的卫衣，比他手里气球的颜色深了几度。
在看到他时，她脸上的笑，要比气球上的笑脸，可爱漂亮太多了。
“秋秋！”
她只看着他，下了车，加快步子朝他跑过来。
宋向秋喉咙发紧，觉得脸都要烧起来了，脚步却也下意识往她的方向迈去。
夏涵张开了双臂，黝黑明亮的眼睛里映出他红得异样的面颊，宋向秋知道她想要拥抱，而他也是一样。
手指微松，掌心的红色气球差点被风吹走，夏涵眨了眨眼，偏移了他的怀抱，却抓住了那只红色气球的白色长线。
双手滞留在半空中，拥抱被意外打断，宋向秋略感失落，下意识伸手去牵夏涵的手。
可有人猛地冲到他面前，像是崩溃了一样，横亘在他和夏涵之间，在他面前跪了下来。
“宋向秋，我不是人，我真错了，你原谅我吧呜呜呜呜！”
高大的男生，记忆中，面露凶相殴打他的孙章哭得凄惨。
宋向秋没有感受到大仇得报的快乐，他没有任何感触。
不，或许有一点吧。
他望着被孙章隔开的，站在不远处捏着红色气球的夏涵，嘴唇轻抿。
这个影响了他与夏涵完美相逢的人，令他更为厌恶憎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