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去哪?”
夏涵黑漆漆的眼睛望着他,头上戴着的棕色毛绒帽,小熊的耳朵似乎也垂了下来。
“今天是我们的时间。”
“对不起,但…”
宋向秋想去牵夏涵的手,但夏涵躲开了,她猛地朝他发火。
“我不想听对不起!你总在说对不起!既然觉得对不起我,为什么还总是要做对不起我的事!?”
学姐学姐,为什么苏惜宁总是阴魂不散!
她大口喘息,眼中有怒火在烧,将沙发上的外套扔给宋向秋,用着命令的语气。
“其他时间都行,就是今天不行,这是约定!你今天哪都不能去,只能跟我待在一起。”
宋向秋垂下眼睫,将外套穿上后,才轻声开口。
“阿涵,有些事情,不是轻易就能推掉的,我也想跟你出去玩,可比起那个,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像我们这种没什么背景的孩子想要往上走,光靠成绩与能力是不够的,还需要人脉,我需要苏惜宁的帮助,不只是她,还有其他豪门子弟的青睐。”
他几乎是将自已最初的计划,摊开跟夏涵讲了,细微的吃味是情趣,过大的误会是灾难。
“临安的春城总是下雨,但南山那片别墅区,天气总是很好,你之前说过,有条件了也要住在那里,花园里种满蔷薇,我们还可以一起搭建葡萄架。”
夏涵看着宋向秋,他身材清瘦,皮肤是没有血色的白,像是一棵稚嫩的翠竹。
她习惯于站在他身前保护他,那是交易,也是约定。
她喜欢为宋向秋付出,因为在宋向秋面前,她的付出都能被看到,且有相应的回报。
上学的时候,她总喜欢拉着宋向秋畅想未来,说想住在南山的别墅区,说想去环游世界,说要跟宋向秋合开一家珠宝公司。
但那些,只是幻想的一部分。
现在她大学毕业,哪怕在鼎文这样的大公司里工作一辈子,她也买不起南山的别墅,没有时间去旅游,更不要说什么创业了。
曾经的美好设想,她早已遗忘,如今的她,不奢求太多,只想跟宋向秋两人一起,和大部分人那样,平凡但幸福的生活。
何必追求过高的物质,她根本不在意,只要有个自已的小家,只要宋向秋在她身边就好了。
不再执念回到临安,不管是在滨江,还是在京洛,甚至是其他陌生城市定居都无所谓,她完全以宋向秋为指标。
可她没有想到,当时随口一说的话,宋向秋会一直记到现在,还在想办法为她实现。
阶级跨越是很困难的,夏涵不曾跟豪门打交道,她在学校里相处的朋友,也多为同阶层。
因为不图利,所以情感方面也尤为轻松和谐,自然不会有宋向秋面对的这种难题。
——分明不想去,却因为怕得罪对方,只能前往。
“那都多久的事情了,我早就不惦记什么别墅了,我们还年轻,工作攒钱,买个小房子就好了。”
夏涵挽上他的胳膊,眼睛泛酸,觉得宋向秋又傻又笨。
“我不需要你那么累,也不喜欢你去维持这种所谓的人脉关系,你这种性格本来就吃亏,又不擅长交际,被卖了可能还在帮对方数钱。”
宋向秋知道夏涵已经消气了,此时的她,正在反过来劝导他,要他断掉那种不正常的人际交往。
他弯下脊背,搂住夏涵,将头靠在她的肩膀上,长期的压抑骤然有了缺口,有人安慰时,那委屈反倒更汹涌了。
“我已经回不了头了。”
好听的声音混着微微的沙哑,宋向秋将她抱紧了些。
入了局,就再难脱身。
不是他想叫停就能叫停的。
更何况,他好不容易筹谋到这一步,更不愿意轻易下场。
微凉的指尖触碰到夏涵的后颈,宋向秋摸到了那串项链,心脏酸胀,眼尾也染了红。
夏涵,跟你分开的这四年,我过得一点都不好。
如果你知道我正在经历的这些,如果你听到那些人是怎么说我的。
你是不是,还会像四年前那样,义无反顾地挡在我面前,不管不顾地将他们打一顿?
夏涵感受到宋向秋低落的情绪,她的心脏高高悬起,攥紧宋向秋的衣服。
“他们是不是欺负你了?你为什么不早跟我说?他们对你做了什么?宋向秋,你说啊!”
她侧过脸,要去看宋向秋的表情,可宋向秋将她紧紧锁在怀里。
脖颈传来湿热感,夏涵的动作僵住。
“什么都没有。”
骗人。
什么都没有,你怎么会哭呢?
宋向秋的情绪总是很稳定,哪怕曾经被欺负得那么严重,他也不曾流泪。
可现在,他的泪坠入她的衣领,如同蚂蚁,钻进了她的皮肉,引起被蛰的刺痛。
夏涵怔愣片刻后,倏然流了泪,怒火在胸膛灼烧,但更强烈的是难过和伤心。
“你怎么这么笨啊!”
她气得骂他,哭着骂着。
“我不是早就说了吗?受委屈了就跟我说,就算没赶上一月一次的见面,手机上你也可以跟我说啊,我说了要保护你的!”
宋向秋也不知道自已到底是怎么了,竟然会莫名落泪,泪水缀在眼睫,眸底的雾气凝结成雨。
当初的他,别扭地想要划分关系,却也总想着,自已不能继续站在夏涵身后。
他不愿意再看到她受伤,他要快点成长起来,再快一些,以便能挡在夏涵面前。
似乎这是一种自我证明。
被爱意拉扯,被恨意捆绑,错综复杂的思绪中,只有一条路非常明确。
他要往上爬,不惜任何代价。
相比小时候经受过的肉体伤害,那些人的语言根本无关痛痒,更何况,他也多多少少拿到了该有的报酬。
可为什么?
一旦夏涵对他的经历,表露出近乎夸张的紧张,以及无法接受的恼怒时,他那麻木的情绪,像是被撕开了裂缝。
血液混杂着泪水淌出来。
夏涵好像没什么成长。
面对那些有背景的人渣,粗鲁的殴打,只会导致更糟糕的反噬。
早已经不是她保护他了,他正在用他的办法,来保护她。
可他依旧很贪恋她的关心和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