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景初略有深意的说了这番话，陆书禾哑然，尽兴而归？
“世间事不过人间事，我们享受着普通百姓没有的荣光，手中握着奴仆的生死，莫说不要名利，便是克制，谈何容易？我们生来无选择，谈何尽兴而归？”
陆书禾不觉得她的人生可以尽兴而归，至少她曾经随心随性做了决定，却落的万劫不复的境地，现如今还时常噩梦缠身。
“阿禾，会的，终有一日你会看塞外的日落，也会见到西域的日出，大海尔尔，山川湖泊，任你肆意。”
顾景初肯定的说，她不需要做什么，因为，他会带她去。
陆书禾无奈一笑，不再与他争辩，不知他是赤子之心，还是条件优越有的选择，她只知自已这一生，随遇而安即可，什么随心而为，什么尽兴而归，都不过笑话一场。
她再也不敢任性了，她怕家破人亡。
她再也不敢随心了，她怕人生凄惨。
她怕，她怕失去家人，也怕失去富贵，在那见不得光的日子里，黑暗盛行，她无处容身，她更怕鲜血淋漓，付不起惨痛的代价。
就允许她这一生高攀富贵，做个胆小懦弱之徒吧，那破落的马车，那清淡的小菜，那清贫的日子，她过不了，一丁点也过不了，更加无法忍受那度日如年的心情。
“顾景初，你我亲事不过交易一场，我们还是保持尺度吧。”
陆书禾不知为何心中烦躁，转身进了屋子，不再理会顾景初。
“爷，主子生气啦……您快走吧，我来这里这么久没见她这种神色……属下慌得很。”
言欢絮絮叨叨的顾景初一句也没听清，脑海如同深海投进一颗炸药，轰然粉碎。
顾景初，你我亲事不过交易一场……
交易？不过？
在她心里，难道从未敞开心怀过吗？要如何？要如何你才能看见我？陆书禾。
顾景初脸上瞧不出任何异样，看似冷静的走出陆府，只是阴沉的脸色比以往更加严肃，言喜不敢靠近，也不敢多嘴。
言喜一直在院外，不知道内里发生了何事？他用眼神询问言欢，言欢皱眉摇摇头，示意言喜不要触霉头。
完了完了……他不会好日子到头了吧？言欢无奈的看了看天。
陆书禾心中堵的慌，今日顾景初的话让她心情复杂，心绪不受自已控制般幻想尽兴而归的模样，她不喜，很不喜，因为不受控制，更因为心思有了微动，绝情无爱，才能长久不是吗？
“小姐，奴婢给您捏一捏？”
秋菊和吴妈妈无奈相视一眼，终是无言。
“秋菊，我今日才觉得你那日说的话可堪金玉良言。”
“啊？奴婢说了很多话……小姐您说的是？”秋菊茫然。
“那日我问你为何不愿嫁人，我现如今也有感慨，其实我不想嫁人的，可我是镇南将军府唯一的嫡女，若不嫁人，会让父亲母亲蒙羞，会让将军府陷于风口浪尖之处，我不愿。”
陆书禾无奈一笑，倚靠在贵妃椅上，从窗外望去，那人已离开。
“小姐，您与奴婢不同，您是世家嫡女，怀远侯的外孙女，您身上背负着的，是奴婢无法理解的，可奴婢知道，顾世子是个好人，他无通房妾室，一身清风定会善待您，您莫要多想。”
秋菊给陆书禾倒了一杯清水，让她缓缓。
“是啊，某种角度来说，他确实是良配，我怎不知？”
陆书禾有些失落的望着窗外，不知在期盼着些什么。
“小姐，您知道吗？您有高贵的身世，爱您的家人，这些都是奴婢求之不得的东西，可奴婢不羡慕不嫉妒，奴婢感谢您将我带进将军府，让奴婢留在您身边，这已是天大的福报，您说奴婢算不算尽兴而归？”
秋菊耐心的安慰着陆书禾，随着她的目光望去，院中人已离开，小姐……还是对他有意的吧。
陆书禾怔然，是啊，秋菊都看的比她透，谁说美好的结局才是尽兴而归？她如今拥有的这一切，也是难得，真是陷进死胡同了，为何要风花雪月？此时此刻拥有的这一切她就很满足了。
见陆书禾想明白了，秋菊和吴妈妈也满足一笑。
“小姐，老奴也同样感谢小姐的照拂之恩，老奴的家人也跟着小姐享受了荣光，老奴觉得这一生有苦有甜，也算是一场尽兴。”
吴妈妈偷偷打量着陆书禾，见她脸色没有刚才那般苍白，心下一松。
“吴妈妈，秋菊，谢谢你们。”
陆书禾敞怀一笑，她懂了，不管何种选择，只要心甘情愿都是尽兴，那……自已刚才对他是不是太过分了……
若不是前世那些苦难，她该如花儿一般绽放，也不会心中毫无波澜如死狗一般，陆书禾释然了，是该跟过去的自已说再见了，那些过往，随风去吧，她要选择有光的日子。
若是和顾景初去塞外看日落？会不会也不错？
回到镇国公府的顾景初一言不发，坐在案几前许久，屋内的温度随着他冰冷的气压急剧下降，菡萏院的下人都不敢入内。
过了许久，顾景初无奈一叹，摇了摇头。
罢！你不信我说的，那我便强大到让你亲眼所见，届时，由不得你不信。
我会是你的倚靠，陆书禾，这辈子，我绝不会再放开得手，绝不！
顾景初歇了一天，又开始忙碌起来，忙着挨家挨户的打探汝南王的探子，忙着办理大理寺积压的案件，忙着忘了身上受得痛，言喜却头疼得很。
这段时间，主子给的任务一件比一件重，一次比一次多，仿佛像永不停歇的工具人，不知疲倦。
头一次，言喜觉得陆小姐和主子不吵架还是挺好的，他也不会有那么多的任务。
而陆府的言喜，此时正和陆璟怀在梧桐院中，品尝秦桑榆的新吃食。
“小子，别多吃了呀，留点给我呀。”
言喜见盘子都快见底了，急得不得了。
“言欢哥哥，等会秋菊姐姐说会再去拿，有你吃的，我不跟你抢。”
陆璟怀嘴上说着不抢，手却很快速的拿走盘中最后一块点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