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将军威武!二将军威武!”
“少将军威武!”
“我军必胜!”
黑龙关,一阵欢呼声响彻天际。
只因秦家的二少将军和三少将军带着大军一路杀到鸮族老巢,将鸮族王室尽数捉拿。
鸮族也因此战元气大伤,之后想要再来骚扰,怕是得好几年了。
好几年的太平,那真是想想都美啊。
而严家那边的尧山关也守住了,虽然伤亡惨重,但到底是熬过一劫。
朝中新帝的事情暂时没有影响到边关,甚至粮草按时送达,这大概是边关所有将士最开心的时刻了。
秦墨大手一挥:“煮肉、上酒,今天晚上,咱们好好庆祝!”
“好!”
秦墨被人簇拥起来,直接往天上抛,抛得太高了,还吓得他哇哇叫,惹得大家齐齐嘲笑他。
秦婳入了大帐,将身上的铠甲一件一件脱下。
铠甲上沾满了鲜血,这场厮杀很是惨烈,但结局是喜人的,这边关又能安宁很长一段时间了。
秦婳去看秦炬,秦炬还躺在床上,伤势过重,虽然捡回一条命,但伤可没那么快好,以后能不能上战场都不一定。
不过秦炬已经培养出了秦卫、秦墨和周峰他们,加上这次胜利证明了他们的能力,黑龙关交出去,他也能退下去好好休息休息了。
秦婳一进去就看到秦炬正要起身下地,吓得她连忙快步过去:“爹,你怎么起来了?”
秦炬借着秦婳的力道坐起来,虽然疼得吸气,但躺了这么久,还是坐起来舒坦。
“听着外面震天的喊声,实在是躺不住了。”
秦婳失笑:“您这伤势要静养,早说让你回瀛洲,你非得在这儿,到时候伤口裂开了又得遭罪。”
秦炬不以为意,还笑得很开心:“我必须要在这里第一时间收到消息,虽然没能亲自上阵杀敌,但你们让我很欣慰,江山代有人才出,本该如此!”
自己教导的孩子有了独当一面的本事,如何能不欣慰?
不过秦炬笑着笑着笑意就淡了,还多了几丝愁绪:“婳婳,你有没有看神都来的消息?”
太子登基了,身为太子妃却远在千里之外,这不太好吧?
还是说这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变数?
秦婳拧帕子的手一顿,垂敛眼眸:“看了,没什么大问题。”
太子自然没给她任何消息,写信的是林满月。
她知道太子金殿杀了鲁王,知道太子拨乱反正登基为帝,知道太子杀了好多人,现在已经坐稳了皇位。
但知道了又如何?这些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太子不需要她。
不需要她帮忙,也不需要她知道他的计划,甚至都不记得她了。
他的世界,她无足轻重。
她回去能做什么?接受他的封赏,当个皇后?然后将自己蜗居的地点从太子府的西院搬到皇宫的某个宫殿里去?
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陪太子吃吃饭,被他黏一下,在床上侍候他。
那是天下女人都能做到的事情,却不是她秦婳要的生活。
她不想回去,可她更知道自己不得不回去。
心口传来一阵刺痛,她端着水盆出去了。
晚上庆功宴,秦婳被拉了出去,一群人怂恿着,大碗大碗的酒下肚,不可避免的喝醉了。
秦婳保持着最后一丝理智回了大帐,躺下就睡,浑浑噩噩间开始做梦。
她第一次梦到了楚云绛,他身着龙袍坐在龙椅之上,一身帝王威严,不容冒犯。
那冷冽的目光扫过来,让秦婳心口一震,不敢靠近。
冷酷威严得仿佛陌生人。
是的,他们之间跟陌生人也没什么区别。
当然,就算他有了记忆有了感情,也改变不了多少事实,顶多是他更难缠,让她摆脱不了罢了。
秦婳心生退意,只想走得远远的,下一刻,一直箭从她身后射来,她眼睁睁的看着那支箭刺入了楚云绛的心口。
然而不止如此,无数箭支射来,全部刺入他的身体,刚刚还威严的帝王瞬间被射成了刺猬。
鲜血染红了龙袍,他倒在了龙椅上,目光直直的看着她,眼里有解脱,也有缱绻依恋。
他扯出一个淡淡的笑,声音微不可闻,但秦婳知道他是在喊她。
“云绛……”
秦婳回过神来,绝望的情绪顷刻将她淹没,她想去他身边,可她无法靠近。
她看到大火吞噬了宫殿,看到他彻底被火焰吞噬。
“云绛!”
秦婳猛然惊醒,浑身大汗,看着熟悉的军帐,这才明白自己竟是做了噩梦。
周身的汗液瞬间冰冷透骨,刚刚的恐惧还心有余悸。
她怎么做这样的梦?他是皇帝,身边那么多高手,而且他自己武功也那么高,怎么会坐在那里毫不反抗的被人射杀?
楚云绛那双冷漠到无悲无喜的眸子在眼前挥之不去。
秦婳也是这时才惊觉,那样的眸子似乎没有一点儿鲜活气息。
像是……像是一心求死……
这个念头一起,秦婳就再也睡不着了,也再也放不下心来。
她清楚的知道自己是喜欢楚云绛的,甚至比喜欢更加浓烈。
之所以收敛情感,不过因为楚云绛不需要她,觉得自己无足轻重。
可也许他并非不需要她呢?
他对她曾经那般炽烈,恨不得将她融入骨血,这份感情总不能是假的。
因为一个失忆就推开了他,因为不被需要就头也不回的离开。
她不想回去,也不在乎什么皇后之位,他做什么她都不在乎,可如果他是那样的死去……她接受不了。
秦婳起身穿了衣服,走出营帐,走上黑龙关的城墙。
一边是辽阔广袤的关外战场,一边是誓死守护的百姓亲族,而从这里到神都那般的遥远。
“阿骁!”
秦婳应声回头,是身着铠甲的周峰。
这几日一起并肩作战,兄弟相称,也算是过命的交情了。
“周大哥怎么这幅样子,是今晚兄弟灌酒不够多?”
周峰不是个聊天的好对象,半点儿没有幽默感,连笑都不愿笑一下,一脸严肃的回答:“虽然胜利了,但也不能掉以轻心,万一还有敌军反扑,后果不堪设想。”
秦婳都憋住了,真的,就没见过这么刻板的人,梆硬。
“不愧是周大哥,考虑周全。”
周峰走过来与她并肩而立:“我看你喝了不少酒,怎么醒了?”
秦婳:“没喝太多,睡一觉就没了,醒了睡不着,出来走走。”
周峰沉默了,周围瞬间好像都冷了几个度。
“你是遇到什么烦心的事儿了吗?”
难得啊,铁面无情的周将军还会问人家心事。
秦婳回头看了看他,轻叹口气:“称不上烦心事儿,不过是……不甘的挣扎罢了。”
就算她再怎么自欺欺人也改变不了她在乎楚云绛的事实,只要是在乎,就注定会回去。
周峰又沉默了,在战场上秦骁是少将军,他们可以称兄道弟,可下了战场,无法忽略她是姑娘家的身份,同样,也更加清楚她已经嫁人了,太子妃,不,现在新帝登基,她该是皇后了。
再多的言语都突然变得苍白,无话可说了。
良久,秦婳站直了身体,深吸口气:“周大哥,保重!”
说完就转身离开,周峰的手下意识的一抬,不知道想要留住什么,最后却也只是无力的垂下。
秦婳走了,连夜离开,拿了八百里加急的令牌,日夜兼程,不停歇的赶路。
她不知道自己在追逐什么,但她觉得自己不能停。
十天的路程,她只用了六天。
看到神都城楼那一瞬,她恍如隔世,整个人差点儿栽倒。
一身疲惫,只恨不得立刻睡过去,但她还是坚持骑马到了太子府。
林满月把人接进去,兵荒马乱的给她洗漱,等把秦婳收拾好了,林满月又落了不知道多少眼泪。
那一身的新上加旧伤,她看了如何能不心疼?
还有那两条腿,这么疯狂赶路,不要命了?
见秦婳睡着了,林满月给她打扇,让她睡得舒服些。
不想秦婳却突然间坐起来,一双眼瞪得老大了:“不行,我要进宫。”
林满月被吓一跳:“你进宫也不急这一时啊,好好休息,睡醒再说。”
秦婳不答应,连忙起身下地:“不行,我得去。”
她星月兼程可不是为了早点儿回来睡觉的。
秦婳还没有被册封,没有身份令牌是进不了宫的,但不妨碍她抓壮丁,刚好尚青书路过,就幸运的被秦婳抓住了。
尚青书都被秦婳吓到了:“太子妃,您怎么在这儿?”
这位不是在黑龙关吗?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一点儿消息都没有。
还有,这一身疲惫的样子又是怎么回事?
秦婳懒得跟他解释:“带我去见他,马上!”
尚青书连忙答应:“好好好,我这就带你去。”
秦婳被一路带到了御书房,这个她从来没来过的地方。
“皇上就在里面,您进去吧。”
尚青书把里面侍候的几人都喊出来,亲自带人在外面守着。
秦婳拖着有些沉重的步子走进去,一眼看到了坐在御案后的新帝。
一身龙袍,虽并未戴冕旒,却已然一身积威厚重的帝王威严。
他看到了她,眼里惊讶明显,但依然是没有感情的平静。
秦婳嗤笑一声,一步步朝他走过去:“我就知道你是这幅样子,我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回来。”
她走到他对面,双手撑着桌面,泛着血丝的眸子死死的盯着他。
“楚云绛,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真的真的很讨厌你!”
那双琉璃眸中似有光芒寂灭,但他却笑了,勾了勾唇,没有温度却很不在乎的样子:“朕听到了。”
秦婳猛然伸手,一把将他揪住,直接把人扯到了桌子上,任凭奏章乱飞,她只死死的盯着他。
“我不知道你的过去,不知道你的谋划,也不知道你是否想过将来,可我知道你不需要我。”
“你的大计不需要我,你的人生也不需要我了,我该自觉识趣的消失,从此你是帝王高座金殿,我为将军驰骋沙场。”
“我不愿意来神都,婚事也是被逼的,我根本就不情愿嫁给你,也不愿意爱上你。”
“不管是太子妃还是皇后我都不在乎,我想要的从来都是离开,逃离神都,离得远远的就好,这里的一切我多看一眼都难受,多待一刻都窒息。”
“吧嗒!”
眼泪落下,滴在了他的手背,灼热滚烫。
楚云绛看着这个诉说着无比嫌弃语言的妻子,心里却没有一丝的不悦,反倒是感觉到一股暖流自心口开始蔓延,温暖了四肢百骸。
“口是心非。”
秦婳想打他,可舍不得。
一把将人扣住怀中,死死抱紧:“我这辈子从未有人坚定的选择我,没有谁非我不可,我总觉得自己不被需要,象那飞远的风筝,不知道想飞到哪里,也不知道自己根在哪里。”
“我终究是等不到那个非我不可的人,我都想就这样算了,可我做噩梦了,你说你自己找死就算了,为什么非要让我做噩梦?”
她紧紧的抱着他,埋首他的肩头,低声呜咽:“呜呜……楚云绛你这个混蛋,明明是你不要我,为什么还要让我做噩梦?”
“呜呜呜!”
这一刻,所有感情奔涌而来,记忆如潮涌。
楚云绛抱紧了那哭得崩溃的人儿,浅浅一笑,妖冶横生,满眼愉悦,眼眸中荡漾波光,耐心极好:“是是是,是孤的错,孤混蛋。”
秦婳身子一僵,似是意识到了什么。
微微起身,低头俯视着他,忘进那双熟悉的眸子,一瞬间所有的感情回涌。
低头,额头抵着他的额头:“楚云绛,这一次是我心甘情愿的选择了你,你只有一次机会。”
如果相爱,上穷碧落下至黄泉,她生死相随。
如果不要,她就此离开,从此死生不复相见。
楚云绛哪儿感受不到她的决然,没看他堂堂帝王都被压在桌子上动弹不得了吗?
“皇后娘娘厚爱,朕岂敢不从,这一生,生同寝、死同穴,绝不辜负你。”
秦婳笑了,眼泪模糊了双眼,她低头靠在他心口:“你总是瞒着我,总是不让我知道,我什么都帮不了你,什么用都没有……”
一声声全是控诉,娇气得不行。
楚云绛怜爱的抚摸着她的发丝,耐心解释:“不是故意瞒着你,只是不想你参与那些危险的事情,我是男人,哪儿有让自己媳妇冲锋陷阵的……”
“呼呼呼……”
很好,他倒是想给她解释呢,她却睡着了。
小心的将人抱起身,看着凌乱的桌案,再看看怀中睡得香甜的人儿。
皇后娘娘可真凶,以后他的日子怕是难过咯。
这样想着,心里却甜得像是掉进了蜜罐子一般。
将人抱到自己休息的地方,贴着、挨着,一刻也不想离开。
他们都分开了好久了,小没良心的,说走就走。
好不容易从那龙床上起身出来,尚青书进来汇报:“臣派人去打听了一下,太子妃刚刚入城不到半个时辰就入宫来,只是回去洗漱了一番。”
“据说她回来的时候一身风尘,疲惫不堪,身上还有不少伤,怕是日夜兼程赶回来的。”
越说楚云绛就越是心痛了,她那状态一看就知道是疲惫过度,但听到真相还是让他感动又心疼。
她说做噩梦了,梦到他找死?
要是她不赶回来,他找不回记忆,找死也不奇怪。
真是愚蠢啊!
活得好好的,为什么要找死呢?
这一身血脉是谁的重要吗?他就是他,皇权在手,至高无上的帝王,谁的血脉又如何?
那些人都下了地狱,与他何干?
秦婳这一觉睡得很沉,一天一夜,用天昏地暗来形容也不为过。
猛然醒来,全身酸痛,入目所及是明黄团龙的帐子,不用想这里定然是龙床。
许是坚定了心意,她倒是没有觉得自己睡龙床不对,反倒是因此确定自己是真的回来了。
所以那个崩溃哭泣、破口大骂、还威胁帝王的……果然是她……
啧啧,丢人啦!
“噗,皇后娘娘总算睡醒了。”
秦婳一把扯了被子把头盖住,装死。
只要她不承认,那个傻缺一样的人就不是她。
下一刻她整个人被捞了过去,楚云绛把她连辈子一起抱入怀中。
声音都透着好心情:“饿了吧,就算想睡都要起来吃点儿,别饿坏了,要不要我喂你?”
秦婳被剥洋葱一般从被子里剥出来,无处可逃,没好气的瞪某人一眼。
“哼!”
楚云绛莞尔一笑,满眼宠溺:“好了,皇后娘娘快起来用膳,等你吃好了,想问什么,知无不言。”
秦婳其实不是很想知道那些过去的事情,总觉得是在揭伤疤,可要是不问,两人之间就永远隔着一条鸿沟,而且有些事情独自扛着会将自己逼疯,说出来了,也许就释然了。
秦婳起身洗漱,两人一起用膳,一顿饭吃完了,皇上厚着脸皮将发脾气的皇后娘娘抱入怀中,将一切娓娓道来。
“从哪儿说起呢?就从那块玉佩吧……”
小太子自记事起就察觉到了谢皇后不是很喜欢自己,从来不抱他,情绪冷漠,对他很是严苛。
但没有孩子不爱自己的母亲,小太子也渴望着母爱,所以格外珍惜与谢皇后有关的一切。
那块小老虎玉佩是谢皇后专门为他打造的,是以他格外珍惜。
他那块玉佩不是意外掉的,而是有人偷了他的玉佩,专门引他去皇宫的暗牢,那里是皇帝处置见不得光的敌人的地方,关着的都是不能被外人知道的人。
他在里面见到了一个告老还乡的大人,外面还在传皇上对那个大人多宽宏大量,被顶撞了也恩准告老还乡,可谁能想到这人其实被抓了回来,各种酷刑,活生生折磨至死。
他虽然小,但自幼聪慧,立刻明白了父皇不如表面那般仁善,他不敢惊动旁人,只能想办法悄悄的离开,最好不被任何人发现。
但是他到底太小了,而且还不会武功,在那陌生的地方,想悄无声息的离开哪儿那么容易。
他被关在里面的罪犯发现了,而且当时他穿的是太子龙服,落到被宣帝虐待的人手里能有什么好下场?
那群人拼命想要挣脱出来,一个个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
他被扯坏了衣服,却又恰巧落在禁军统领屠烬的手里。
宣帝立下的规矩,暗牢进去的人,就算是尸体都不能出现在人前。
就算屠烬认出了他是太子,却也没有网开一面,反而将他丢进了关押那些人的牢房里,任凭他被撕咬殴打。
那时候,太子以为自己真的会死在那里的。
外面说三个月,其实他都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也不知道宣帝出于什么心思把他放了出来,甚至还让他拜了屠烬为武学师父。
后来那些年,他除了学习必要的课业,时不时还会被屠烬抓到地牢里去被人折磨一番,也是在那暗牢里他遇到了鬼婆婆。
他中毒和受伤都是鬼婆婆帮他救治,而他则答应把鬼婆婆救出去。
那些年也是真的活得生不如死了,而他也明白宣帝根本没把他这个太子当回事儿。
这样的日子直到楚河翰他们陷害他,明知道他是冤枉的,宣帝还是惩罚了他。
他早就看清了现实,已经不奢望父爱了,但无故被冤枉他如何能不愤怒不甘?
尤其是楚河翰得意洋洋的说出自己的所作所为,他不过是一场恶作剧,却差点儿让他赔上了命,他再也沉不住气,最终就是被发配佛门。
可佛门也并非善地,那里简直藏污纳垢,整个寺庙乌烟瘴气,甚至还有好男色的淫僧。
亏得他之前发展了些势力,有惊蛰他们,才能轻松的解决了淫僧,后来那两年他确实待在那寺庙里,但却暗地里培养了不少人手,开始寻找破局之法。
这一查,倒是真让他找到了有趣的事儿。
他查到了鲁王封地的异样,查到了鲁王私自藏兵,甚至顺藤摸瓜,查到了朝中那些隐藏的势力竟然跟国师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查到鲁王谋反就算了,最让他接受不了的是竟然查到自己竟然可能是掉包入皇室的鲁王之子,而鲁王竟是太后和国师的野种。
他自我厌弃,一度没有求生的想法,只想着将一切毁灭。
宣帝、鲁王、国师,他不想管他们想做什么,他只想将他们都纳入棋盘,让他们自相残杀,最后一起毁灭。
至少在秦婳回来的前一刻他还是这么想的。
他做到了自己想要做的,该死的都死了,剩下的也快了,他不过是在等一个结局。
他用了太多的药,应该是伤到了脑神经,所以有时候会把九岁以后的记忆忘掉,但只要他愿意想,还是能想起来的,所以后来他依旧能完成自己的计划。
不过关于对秦婳的感情记忆却一直没记起来,大概是觉得她抛弃了他,所以记忆和感情都不重要了吧。
而秦婳回来对他一番真情表白,记忆自然也跟着回来。
炙热的感情充斥着灵魂,他哪儿还记得在乎什么血脉,他只想跟她在一起,狠狠的占有她。
“元尘没有死,他应该跟老七有联系,这几日七弟暗地里联系了不少人,怕是很快就有动作。”
“我想杀元尘,他必须死!而且我怀疑老七才是跟元尘有血脉关系的人。”
“元尘想让自己的血脉成为帝王,通过道法向天借命,追求仙道长生,可他屡次要杀我不是作假,但凡我弱一分就得死在他手里了。”
“若他真的是想让我登基为他助力,绝不可能次次置我于死地,而且我现在已经是帝王了,他却还怂恿老七夺位,明显不对。”
秦婳:“……”还真是开了眼界了,这纠葛,画本子都写不出来这么复杂的。
什么都说开了,夫妻二人的心也更近,感情自然愈发浓厚。
“别闹,我大腿上还伤着呢。”
“所以朕才要给你涂药啊,乖,腿开点儿。”
“……“这个流氓。
随着新帝的权力一日比一日的集中,楚云歧也越发坐不住。
想要反抗新帝的人太多,他的势力集结非常的容易,大家同仇敌忾,都不需要出力就能说服。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终于,宣帝出殡的日子到了。
鲁王是罪人,早早就埋了,太后深爱鲁王这个儿子,自然是跟儿子一天出殡。
唯有宣帝,他是被人害死的,身上并无罪名,必须得按照帝王礼制安葬。
所有王公宗亲都得来送葬,新帝自然是站在最前头,而这一天也是最适合动手的日子。
宣帝的棺椁刚刚安放到地宫,楚云歧就迫不及待的动手了,早就埋伏好的士兵从四面八方涌出,将众人团团围住,同时又将皇帝和其他人隔开。
“老七,你这是要造反?”
楚云绛站在三米高的石碑前,高大宽阔的石碑没有显得他渺小,反而更加增添他的威严强势。
楚云歧一心只有皇位,野心战胜恐惧,他高声斥责:“四哥,你嗜血残暴、杀人如麻,怎堪为君?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楚家的祖宗基业、为了江山社稷和黎民百姓。”
楚云绛负手冷笑:“朕不堪为君,谁堪为君,你吗?”
楚云歧昂首:“自然,我从不滥杀无辜,自会广施仁政,还天下太平。”
“嗤,异想天开,就凭你?”赤裸裸的嘲讽。
楚云歧被惹怒了,死死握紧手中的剑,表情狰狞:“四哥,我本来不想闹得这么难看的,但是你非要执迷不悟就不能怪我替天行道了,最后给你一次机会,只要你束手就擒,我就饶你一命。”
楚云绛只有两个字奉送:“动手!”
他就等着这一刻,该死的,一个都跑不掉。
“杀啊!“
“铿铿铿!”
搏命厮杀,血洗皇陵。
楚云歧这场谋反,除了让人彻底明白新帝的势力之外,还带走了不少人的性命。
后宫中几位妃子,外面几大世家,以及四皇子楚舟澜和不少皇室宗亲,都死在了这场谋反之中。
等新帝从皇陵回来,神都内又不可避免的被鲜血洗礼了多次。
太子府,秦婳将一人押入太子原来的书房:“是这个人吗?”
人是秦婳带人抓的,但是她还是有些不相信,不是说国师快七十岁了吗?怎么看起来这么年轻?
除去一头白发之外,那长脸甚至可以称得上俊美,谁敢相信这居然是个糟老头子?
楚云绛低头看来,笑了:“确实是他,这一身仙风道骨旁人可没有。”
楚云绛发现了一个问题,他抓不到元尘,这元尘很是邪门,只要他出手,真的是一片衣角都摸不到。
好像元尘能看到他从哪儿来一样,这人一身玄学本事,会点儿邪门的东西倒也不奇怪。
所以这一次他就让秦婳带人去试试,没想到竟然还真抓到了。
一刀划开他的脸,没有面具,真的。
元尘被太子拎了起来,扯掉他嘴里的布。
元尘大概是很久没尝过这么狼狈的滋味了,铁青着一张脸,坐在那里也不吭声,但眼神是想杀人的。
相对的,楚云绛却笑得开心:“现在,你往哪里逃?”
“你算计得好,以为朕厌恶这一身血脉,不想登基成全你,所以会把皇位让出去。”
“就算朕不想让,你还能帮助老七来抢,因为他才是鲁王真正的儿子,拥有跟你一样血脉的人,朕说得对吗?”
“至于朕,你误导了我,在之前我丢失些记忆的时候还信以为真,其实并非如此。”
“我确实不是皇后亲生,但当年谢家表姑来宫中看皇后,意外与先帝有了肌肤之亲,回去之后就怀了身孕,这个表姑嫁给了探花郎王谦,刚刚成婚就怀孕,不到六个月,早产身亡。”
“而那个孩子就是朕,你用朕替换了皇后的死胎。”
元尘倒是真的有些吃惊了:“你倒是真有点儿本事,这些都查得出来,贫道小看你了。”
说着不免泄气:“鲁王死了,云歧也死了,贫道失败了。”
“你知道贫道时日无多,七十岁生辰就是死劫,算算也只有十来天了。”
“贫道还有一心愿未了,想回出生的地方看一看,皇上放我回去,让我落叶归根,我将剩下势力名单交给皇上如何?”
那些势力埋藏得深,查不出来就是毒瘤,会给帝王带来很多的麻烦。
用那些换他十天寿命,不亏。
楚云绛却只是挑了挑眉,一剑直接穿过了元尘的心口。
“朕不信天收更愿意自己动手,元尘你一生算计就为了渡你的寿数,你可曾算到,你的死劫是朕?”
“你……”
元尘死了,死不瞑目。
一直想着自己七十岁会死,为此机关算尽,却没想到自己七十岁都没活到,提前应劫了。
“拉出去烧了,将骨灰扬到马路口。”
挫骨扬灰,万人踩踏,永世不得超生。
还想成仙?那就让你连鬼都成不了。
了解了心结,楚云绛直接将剑一丢,牵起秦婳的手:“半月后是登基大典,凤袍已经准备好了,三年前大婚的意外让你受委屈了,现在重新给你补一个更风光的。”
封后大典,确实比成婚风光多了。
秦婳要封后,林满月他们自然要来帮忙,继续为秦婳收拾,不过地点从太子府变成了皇宫。
因为新帝之前那一通杀戮,后宫都空了不少,太后又是疯的,秦婳这个皇后简直不要太轻松。
先前太子府的那两个良媛,秦婳难得想起这两人,想着之后楚云绛会将人接入后宫,免不了心里膈应,结果一问,两人早就被送走了。
温时惜是送回了温家,而李玉儿是被送到了地府,走得相当的彻底。
问了楚云绛才知道那李玉儿的父亲是国师元尘的人,死得也就不冤枉了。
秦婳好好养了几天,气色总算是养回来了,穿上凤袍,戴上凤冠,自然仪态万千。
明黄的凤服虽然不是嫁衣,但更胜嫁衣。
毕竟这身衣服可没别人能跟她穿一样的了。
登基祭天要早一点,等登基大殿的流程过完了,秦婳才出去,与楚云绛一起祭天封后。
帝王可以有很多妃子,也可以有好几个皇后,但唯有祭拜了天地的皇后才能在死后与帝王同棺而葬。
秦婳被扶着来到祭台之下,而楚云绛在高台上等她,这段路要她自己走上去。
果然,还是得她朝他走去,不过他也会坚定的站在那里等她。
走到文武百官之前,秦婳骤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差点儿以为自己看错了。
“爹?”
站在人群之前的秦炬身材高大威猛,很是显眼,想让人看不见都不行。
秦炬对秦婳笑了笑,然后示意她先完成大典。
秦婳怀着疑惑走上祭台,手一递给楚云绛就询问:“我爹怎么来了?”
楚云绛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皇后,笑意都快要从眼里溢出来:“既是补上大婚,怎么能不请岳父?过去的遗憾不能改变,但总能弥补些。”
秦婳差点儿哭了,楚云绛连忙喊住她:“别哭,皇后娘娘这么美,怎么能哭花了妆呢?”
皇后娘娘没好气的嗔了皇帝一眼,二人相视一笑,然后开始祭天。
封后大典完成,皇帝还得去金銮殿,秦婳这个皇后就只能先回寝宫。
当然也不是回去就睡,而是要穿着这一身接见命妇叩拜。
所有命妇身着诰命服,一个一个依次进来磕头跪拜,主要就是来认这个皇后。
秦婳还担心上官韵会来,结果人走完了也没看见,心里不自觉松了口气。
她是不会对付自己亲娘,不管多怨恨,但生恩还在,她要害自己亲娘那就是大不孝,所以还是能不见最好。
终于能休息了,她迫不及待的换下一身凤服,美美的泡了个澡。
等回到内殿,看到那龙凤喜烛和大红的床被时,猛然想起楚云绛说今天是补大婚来着。
林满月带着一群宫女捧着一套嫁衣出现,笑道:“既然是补大婚,那就一样都不能缺,咱们补个完完整整的。”
秦婳很抗拒,但还是被逼着穿上了那套衣服,等她们收拾好,秦婳都快没脾气了。
昏昏欲睡中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抬眸看去,就见楚云绛也换了一身大红婚服。
他本就容貌昳丽,最适合穿这鲜艳夺目的颜色,灯火照耀下,更是俊美迷人,让秦婳都不由得看呆了。
楚云绛端来了合卺酒,见自己新娘子傻傻的看着自己,不由莞尔,春宵一刻值千金,他不该让皇后娘娘久等。
将两杯酒全部喝了,低头吻上那柔软的唇,撬开,渡酒。
共饮合卺酒,此生到白头。
秦婳绝对是被美色迷惑了,竟是纵容了他一次又一次。
挣扎着想躲开,直接被镇压,迷迷糊糊,神志不清。
“婳婳,我们生个小太子好不好?好不好“
“好……唔……”
咦?她答应了什么?唔,根本没空思考。
两个月后,得知自己肚子里揣了崽子的皇后娘娘恶狠狠的一脚将讨欢的皇帝踹下了龙床。
“混蛋!”
怀孕的皇后娘娘更加暴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