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韫是真没想到,邓大娘的二郎,那个每封信里都提到娶媳妇的二郎,就是玉节将军骆湛。
一时有点对不上号。
多看了几眼之后,徐韫总算接受现实,转而就是对邓大娘的钦佩:邓大娘竟养出了如此厉害的儿子!可见邓大娘本身,又是多能干的女子!
也许是徐韫看得太多了,骆湛的目光就从邓大娘身上分出来一丝,落到徐韫身上。
不过只是轻轻一瞥,就收了回去。
随后,骆湛扬眉,含笑问邓大娘:“阿娘,这是?”
邓大娘这才忙想起来介绍:“这是阿韫,你喊一声徐小娘子就是。她可是娘的救命恩人!”
徐韫到了嘴边的话就出不去了:什么救命恩人?我听错了?
要说救命恩人,还得邓大娘是她的救命恩人吧?
怎么邓大娘颠倒着说?
骆湛把徐韫的脸色看得分明,接着深深地看了一眼邓大娘,笑得更灿烂了:“那我们要好好报答人家。阿娘放心,以后我定会好好回报。”
邓大娘对儿子的乖巧表示很满意。
周县丞等了这半天,惊讶也消耗完了,这会儿就是抓心挠肝地想说正事儿了。
眼看着话题跑更远,周县丞连忙开口:“时间不等人,要不咱们先说说鹿灵山的事儿?”
提起鹿灵山,邓大娘和骆湛也就打住了话题。
骆湛看住徐韫,悠悠问:“徐小娘子提的鹿灵山?”
徐韫点点头,将与周县丞说过的话又说了一遍。
骆湛沉吟片刻,问了一个问题:“既然你与父亲关系不和睦,从小在道观长大,为何又能知道他身边的事?接触到他身边的人?”
这个问题没把徐韫问住,却把周县丞给问得冷汗“腾”地一下冒出来!
周县丞之前根本没想到这个上头去!
被骆湛这么一问,他一下反应过来自己想得竟是那么不周全!
面对骆湛客气地“质问”,徐韫的反应很平静,语调都没有任何变化:“我们虽关系不和睦,但逢年过节,倘若家中有什么大宴会,总要将我们接回去的。”
说到这里,徐韫甚至笑了笑:“我母亲出自陈郡谢氏,他总要用这个身份来炫耀。”
这话一说出来,周县丞和邓大娘最先受不住,频频拿眼睛看徐韫,尤其是邓大娘,脸上的心疼几乎都要满出来。
骆湛思考片刻,才点点头:“但这种事情,也应该不会让你听见才对。”
徐韫仍是平静的:“自然不会是他主动告诉我的,这是我偷听来的。”
骆湛盯住徐韫的眼睛,目光炯炯,快速追问:“偷听的话,也能看到图?”
徐韫沉默片刻,却不曾移开目光。
两人就这么沉默对视。
一个锋锐如刀,一个平静似水。
看似什么也没有,但实际上,却是无形中已交锋了不知多少次。
最终,徐韫缓缓开口:“自然不能。所以,我后头偷偷进了他的书房,偷看到的。”
骆湛一边唇角翘起,使得他的表情充满了讥讽:“哦原来高门贵女也会偷看偷听。”
如果刚才还可以理解成为是为了确保徐韫没有撒谎,那现在,就纯粹是攻击徐韫了。
忽如其来的攻击让徐韫微微皱了皱眉,心生不悦。
而心底里因为玉节将军和邓大娘带来的某些东西,也缓缓地在骆湛身上退去了。
徐韫开始真正地窥见面前这个年轻将军的本来面目。
嗯,有点令人讨厌。
不等徐韫开口,邓大娘就出声呵斥:“二郎!赔礼道歉!”
骆湛对邓大娘,那叫一个言听计从。
邓大娘一说这话,他立刻毫不犹豫收回锋锐目光,扬起无害笑容,诚恳真挚地道歉:“对不住,我一时不小心。”
徐韫微微眯了一下眼睛:不小心说了心底里的真话?还是不小心说出了这样锋锐伤人的话?
但当着邓大娘,她仍是微笑的不计较:“无妨。”
邓大娘满怀歉意:“他就是嘴巴坏,阿韫你别往心里去。”
徐韫笑笑:“没事。”
她就不该因为邓大娘,就对骆湛有什么天然的好感。
周县丞眼看着气氛也有点僵,也开了口:“咱们还是不说这个了,说说鹿灵山的事儿吧。骆将军既然过来了,鹿灵山肯定是要去的。咱们——”
“去也不是不行,你得跟着我一起去。”骆湛笑着看住徐韫,语气还有点温和:“你不会不敢去吧?”
徐韫从骆湛的眼睛里读出了他的想法:如果有问题,第一个先杀她!
对于这种打算,徐韫怕是不可能怕的,鹿灵山这个事情是上辈子知道的事情,已经印证过了,不可能是假的。
但就这么答应……
徐韫笑笑,温声反问:“那我跑这一趟,有什么好处?别人去,一天还有二斤粮呢。”
骆湛的表情凝了一瞬。
他想过徐韫会拒绝,想过徐韫会找借口,想过徐韫会讲条件,可他没想过徐韫的条件是二斤粮。
一时之间,骆湛心情十分复杂,但最终他道:“给你四斤!”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骆湛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徐韫却很满意:“我愿与将军同去。”
四斤粮食不算多,纯粹就是表个态。
不过,对于大头的好处,徐韫还是要确认一遍的:“那原本许诺我的粮食——”
骆湛冷冷地扫了一眼徐韫:“自不会少你一两。”
徐韫笑容诚挚许多:“多谢骆将军的慷慨。另外,我还有个小小的请求。”
骆湛已逐渐有些失去了耐心:“说!”
邓大娘在旁边使眼色,眼睛都要瞪烂了,骆湛也没看过来,气得邓大娘已经开始琢磨一会儿拿什么打孩子才顺手了。
徐韫不愿再让骆湛心情不好,因此言简意赅:“若在他们宝库中发现书籍竹简一类的东西,全都归我!”
骆湛本来还以为徐韫是要打算狮子大开口了。
结果徐韫却这么说。
听完这句话后,骆湛反而一下放松,不过仍没有答应,随口问了句:“也不当吃,也不当喝,这些书这么重要?”
徐韫觉得,骆湛不该叫骆湛,该叫骆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