泾安城的街道上,路过的百姓皆好奇又害怕地偷摸往一处看。
所看之处不过是一间普通的客栈,只是外头有大批将士站得整整齐齐,将客栈围得水泄不通。
实则不仅如此,客栈内同样站满了士兵。
二楼某间房里,隗泩趴在窗户边往外看。
视线与隐在街对面暗处的远山和迟雨隔空对视了一瞬。
又落在陌生的街道上,那贴满街的二人画像讣告上。
他感觉但凡路行渊的身份没被证实,外头士兵立刻就会冲进来了,将他二人捅死。
想着万一情况有变,他仔细打量着窗外的建筑,规划着逃跑路线。
而他身后路行渊,正坐着喝茶。
想的却是路翥焉信中那句:并非自戕。
……
此时皇宫大殿。
金色龙椅之上,一身龙袍的皇帝靠坐着。
年未及艾,眼角的纹路深如沟壑,眼睑向下垂着,遮住了锋利的眸子。
明亮的黄色将他久病未愈的面色衬得愈发暗沉发青。
贵妃娘娘一身华服随身侍奉在龙椅旁。
“咳咳……咳……”
皇帝咳了几声,贵妃娘娘忙递上帕子。
皇帝以帕子捂嘴又咳了几声,才缓缓开口:
“齐老将军乃我大离第一将军,战功赫赫。如今齐小将军亦雄姿英发。首次出征,便大获全胜。有齐家在,乃是寡人之幸,百姓之幸,大离之幸啊!”
齐凌一身铠甲与齐老将军一同站在朝堂中央。
齐老将军拱手道:
“圣上过誉,老臣与小孙受宠若惊。守卫大离国土,护佑大离百姓,乃是我等职责所在。我等定不负陛下恩泽,誓死效忠陛下,效忠大离。”
“齐老将军不必过谦。齐小将军年少有为,未来必当接替老将军,成为我大理第一将军。为大理开疆扩土。”
老皇帝说着又止不住咳了几声,
“齐小将军,此次立下汗马功劳,可是想好要何赏赐?朕皆允你。”
齐凌道:“臣无需奖赏,保家卫国乃是臣之本责。”
众大臣已经准备等他接受赏赐后退朝,却听他又道:
“臣有事上奏。”
皇帝问:“齐小将军上奏何事?”
齐凌拱手微微行礼道:“臣在城外遇上了归国的太子殿下。”
朝上众臣闻言,霎时皆变了脸色。
连齐老将军也诧异地转过头看向齐凌。
显然这事儿,他的好孙儿并未事先与他说。
“太子殿下?”
老皇帝声音微沉,
“秦爱卿?”
秦仲商秦仲商慌忙出列,拱手,
“臣在。”
“你不是说太子殿下归国途中遇害?此刻正在捉拿凶犯。”
秦仲商语气笃定,
“臣所言句句属实。太子殿下归国途中惨遭逆贼毒手,已烧至面目全非,尸体尚未下葬。齐小将军怕不是碰上了冒充顶替的逆贼。”
“齐小将军如何说?”皇上又问。
齐凌转头,刀锋一样的眉眼望向秦仲商,
“单凭秦大人一面之词,便可确定一具焦尸为太子。是否太过儿戏?”
“齐小将军,使团其余人皆与太子殿下一同身亡,如若可以,微臣也希望有其他人活着,来证明下官清白,只可惜……”
秦仲商说到此处,语气尚且笃定轻松,却突然被齐凌打断,
“不可惜,人我给秦大人带回来了。”
齐凌对着龙椅上的皇帝拱手,
“陛下,臣请求传唤同为出使乐丹的使臣的,炤州刺史张格张大人。”
秦仲商方才还泰然自若的表情僵在了脸上,
张格?
他怎么可能还活着?!
他明明一起烧死了。
同时变了脸色的还有一旁的二皇子,看着秦仲商的眼神似乎是要将他吃了。
“传。”
皇帝轻轻的一声。
太监的声音随即传出大殿,
“传,炤州刺史张格觐见。”
早已在殿外等候多时的张格,立马小跑着进来。
进了大殿,“噗通”一声就跪了下去。
“微臣炤州刺史张格,拜见陛下,陛下万岁。”
“起来说话。”
“谢陛下。”张格起身便恶狠狠地瞪向秦仲商,
“禀告陛下,秦大人火烧使团,罪大恶极。且颠倒是非,意图谋害太子殿下,罪可当诛!”
秦仲商也“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陛下!张大人血口喷人,微臣万万不敢谋害太子。张格定是与逆贼串通一气,欲意冒名顶替,请陛下明察!”
“秦仲商你信口雌黄!”
“张大人才是胆大包天。”
……
二人各执一词,大殿之上你一言我一语,
开始还注意言辞,说着说着,就当着圣上面吵骂了起来。
张格:“秦仲商你不要脸!你想烧死本官!你不仅造谣太子已死,你还画太子画像当犯人抓!谁给你的狗胆!”
二皇子面色微沉。
秦仲商:“张格你少血口喷人,你说他是太子就是太子,你当你是谁!”
皇上脸色十分难看,众大臣亦然。
两人依旧据理力争,僵持不下。
齐凌当即呈上了乐丹的文贴。
秦仲商咬死不认,一口咬定文贴是伪造的。
如今到了这个地步,秦仲商早已经无路可退,就是死鸭子嘴硬,也得硬到底。
这大殿之上,多少人都巴不得太子已经死了,管他真死假死。
丞相上前一步,拱手道:
“陛下,张大人与秦大人各执一词,难辨真伪。”
“但臣以为,一纸文书尚可仿制。冒名顶替,却是要污了大离皇室血脉。决不可大意。望陛下三思。”
秦仲商闻言,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却听大殿外传来一句,
“孟千承孟大人求见。”
秦仲商脑袋里轰隆一下,眼前都黑了。
这个窝囊废怎么也活着?!
他无望地望向二皇子,却只接收到了威胁的眼神。
他不死心地跪着爬过去,却被一脚踢开。
孟千承出现的一刻,一切尘埃落定。
————
——
宫里小太监匆匆忙忙赶到客栈传圣旨。
路行渊太子身份被证实,却未被召见入宫。
太子本该入主东宫,圣旨却说已为太子定好了太子府。
接了旨,二人由齐凌带兵护送,一路穿街走巷。
街上官兵正忙着撕讣告,撕破的碎纸飞得到处都是。
半晌,终于停在了一处院落的门前。
“殿下到了,此处便是圣上所赐的太子府。”
“微臣尚有公务,先告退了。”
齐凌说完,视线若无其事地扫过隗泩,便驾着战马奔驰而去。
二人下车,站在未来的太子府,府门前。
隗泩看着面前的府门,不知作何表情。
陈旧的府门前长满了快将门板遮挡住的杂草,门上挂了灰的的牌匾歪斜着,将掉未掉。
上面不明显的两个大字,
“丘府?”
原文里谁姓丘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