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行渊头戴帷帽,带着刚配好的药和一些碎银往码头去。
尚且走到码头,一阵热风吹来,裹挟着丝丝血腥味钻进帷帽。
淡漠的面容一沉。
他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
路上行人寥寥,偶尔一两个皆神色惊惧、行色匆匆。
随着距离码头越来越近,血腥味也越来越浓。
直到眼前横尸遍地。
整个码头已被浓重的血气笼罩。
他的小兔子亦被笼罩在血雾中,落寞地垂着头,像是一碰就要碎掉的样子。
视线向下,落在隗泩面前支离破碎的尸体上。
路行渊面色更沉,
迟雨?!
他走近过去,却发现地上尸体的衣服颜色显然不对。
而他的小兔子胸前也已经被鲜血染红。
“……泩儿?”
路行渊的声音很轻,像是生怕吓着隗泩。
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隗泩瞳孔颤抖,却像是不敢转过头。
生怕是自已幻听。
“泩儿。”
当声音再次响起时,他才敢慢慢地转过头。
视线隔着纱幔,却看不清里面人的样貌。
他缓缓抬起手……
路行渊透过纱幔,朦胧中也能看见他的小兔子双眼猩红,紧抿着嘴,似是在极力隐忍着某种情绪。
隗泩手腕突然一紧,
路行渊拉着他的手掀开了遮挡着彼此视线的纱幔。
“受伤了吗?”
当隗泩看清路行渊面容的那一刻,一滴眼泪吧嗒滑落下来。
落在路行渊的心头,像是夏至夜般的灼痛。
隗泩喉结滚动,张了张嘴,声音却卡在喉咙里发不出来。
感受着握在手腕上的掌心的温度。
他却仍仿佛不信地向前伸手,抚上路行渊的脸颊。
片刻,终于哽咽着开口,
“你……你去哪了~”
我以为你死了,
我还杀人了。
话音才落,喉咙一紧,嘴角突然流出了血。
路行渊握着隗泩手腕的手指瞬间换了个位置,掐住隗泩的脉搏。
他发现隗泩的内力恢复了,因刚恢复就大量输出才吐了血。好在并无大碍。
隗泩缓过神,胡乱抹了把嘴角的血,指向岸边,
“……远山!”
“你快去看看远山和迟雨,迟雨好像真要死了。”
远山麻痹的身体动弹不得,眼眶通红地望着路行渊,
“公子……没死太好了。”
路行渊来到跟前抓起他的手腕,
远山忙道:“先看迟雨。”
路行渊松手,迅速往他嘴里塞了一个药丸。转头便看见船上昏迷的,血葫芦一样的迟雨。
他上船伸手掐住迟雨的脉搏,面色陡然一沉。
迟雨十岁从暗卫营逃出来就跟着他,离开乐丹之前的那段时间,刺杀他的人来了一波又一波,迟雨从未受过如此重的伤。
路行渊看了一眼血泊中的那些尸体,低声道:
“去医馆。”
路行渊没想到他不过离开了半个多时辰,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在茶棚坐着喝茶时,他虽然很享受他的小兔子为了给他买肉包子,而奔波的样子。但是又看见小兔子累得满头大汗。
于是当远山兴高采烈地拉着隗泩离开码头后,他便让迟雨留在码头等他们回来。
自已则去医馆给人看诊赚钱。
出来时顺带买了些常备的药,不成想,再回来,他的小兔子和暗卫都变成了如今这般模样。
若非及时封住了心脉,迟雨怕是已经死了。
如今也只能算尚有一口气吊着。
隗泩背起迟雨,路行渊搀扶着远山。
几人匆忙地来到医馆。
一进门,面容和善的郎中见了路行渊便笑着迎了上来,
“路神医?改变主意要留下来啦?”
路行渊未答,抬手指向病人看诊的软榻。
隗泩背着迟雨进去,匆忙将人放在了榻上。
郎中一惊,“这是……”
“借地方一用。”
路行渊说着把刚从这里赚到的钱又塞回给郎中,
“药我自已配。”
“好好好。”郎中看着血葫芦一样的迟雨,连连道:
“草药随便拿,随便拿。”
“多谢。”
路行渊说着就去取药配药。
远山服了路行渊塞给他的药丸后尚且能走。他担忧地望着迟雨,摇晃着来到榻边要坐下,被郎中急忙扶到了另一边的榻上。
“哎呦呦,伤这么重,还不快快躺下。”
郎中将远山安置好,忙望向隗泩,
“小兄弟你伤势如何?”
隗泩摇头,
“我没事儿。”
放下迟雨后,他便将手轻轻贴在迟雨的心口,缓缓地输着内力,护着迟雨的心脉。生怕迟雨仅剩的这一口气突然断了。
直到嘴角又流出血也没停下来。
郎中已经去帮着路行渊抓药了。
隗泩转头看向路行渊镇定自若的身影,神情复杂。
他望着茶棚下支离破碎的尸体时,也冒出过侥幸的念头,想会不会是跟乐施安假死一样的计策。
他一边希望侥幸是真的,一边又想可他们只有四个人啊。
此刻,他甚至仍害怕这是幻觉,偷偷地掐了一把自已。
————
以为路行渊死了的那一刻,
他的身体里好像有什么东西瞬间崩塌了,
心口翻绞着的疼。
为什么呢?
他一直控制着、忽略着、压抑着的情愫,仿佛在那一瞬间迸发。
他不敢面对的,逃避的到底是什么?
是他明知道对方是大反派。
明知道对方的结局。
所以明明心疼,明明在意,明明就萌生了不该有的,别的心思。
却选择视而不见的……
他始终纠结的,不敢正视的……
隗泩望着路行渊,
他该怎么办啊?
他好像……好像……
可对方是个男的,还是大反派!
隗泩苦闷地垂下头,却又瞬间抬起来继续盯着路行渊。
生怕人消失了。